【选择】鸡汤(2)
女人发话了。声音划破凝固的空气,平日里坚强的母亲忍住不落泪,但她依然开始哽咽起。
老大老末面面相觑,他们都知晓喝下这鸡汤就要拿起这车票,背井离乡投靠在城市里打工的远房。
寂静中老父亲如被上发条般动了起来,他僵硬地背过身蹲在门口,机械地把烟斗送入口中点起,“吧唧吧唧......”
男人眯起眼注视着那老大老末小时种下,现在已枝繁叶茂的枣树,他用黑夜挡住自己扭曲痛苦,皱皱巴巴的脸皮。
“干脆我们一起去打工吧。”
戴着蓝绳,现在是老末的少年说。
这是个主意,可是他俩成绩都不差,有能力明年去县城读更好的学校,一个家总不能断了未来的希望。
女人残忍地摇头,她没得选。
俩孩子也不想选。
又是沉默着许久,久到原本辽阔的夜空被浓云遮蔽。
父亲再也忍不住,他起身拿出长棍来到树下想要打枣子。
但哪有枣子?
“沙沙沙。”
他拼命抽打,枣树被折腾的断了枝条,然而他还是没停,像是在把自己的无能、对亲人不借钱的愤恨、对穷山沟的厌恶一同发泄在枣树身上。仿佛是抽打在自己身上。
枣树不能哭,他能哭,枣树替他受伤,他替枣树无声哭泣。
“啪、啪、啪、啪......”
鞭笞的声音回荡在山村间,把月亮吓得躲进云里。
树叶散了一地,枣树都快光秃了。
终于。
有人为枣树心生怜悯,小院中传出沙哑的,足以沉进土底的言语。
“我喝。”是戴着红绳的老大开口道。
“不行,我喝。”老末争起来:“我脑袋笨,成绩不如你,喝鸡汤刚好补脑子。”
“去球吧,你那小鸡仔的样,草拔不了几颗就喘,出去能干啥?”
“滚一边去,算数都算不棱正(方言:好)的玩意,人给你钱你数得清吗?”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怼了起来,谁也不甘示弱,眼见就要动手时,母亲叹气道。
“抽签吧。鸡汤要凉啦。”
签是他们家判决事物的工具,换而言之——听天由命。
一个竹筒,两条竹板,刻着“上”与“下”,不言而喻。
“我不想抽。”老大说:“这是迷信。”
用签来算命当然是迷信,而现在是概率。
“你不想抽,就是不想去咯?”老末提醒道。
“你想抽,不也是不想去。”老大反驳道。
这回母亲看着他俩没说话,今晚总要出结果。
果然,两人又吵了一会明白过来,签是最公平的,签是上天帮他们选择的。
这就是所谓的命运,即便他们刚才还在讲破迷信,但现在他们不得不接受命运。
鸡汤已经不再冒热气,竹签也在竹筒里“咣当”打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