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臣当道》13(2)

这位老人头戴文冠身着常服，正是齐衡的父亲，此时隔人群看着宇文护，似乎知晓言语无用是以一言不发，脸上只有哀伤悲愤，却没有一丝恐惧。
眼见夙仇将报，本当大快人心。然而从他不顾内廷外朝诸般反对、硬是将齐衡接进皇宫安置在勤政殿左近的时候，他已然意识到，此一局难得善终：
他不可能因为齐衡而放任害死挚爱的人活着，是以齐父齐母必死；可他又没能按计划，让齐衡也一起殒命，以斩草除根，不管之前两人之间有什么说不清道不明，往后恐怕也只剩下刻骨的恨……哥舒得他授意下达杀令之时，宇文护阖目未看，偌大丞相府也没得几个护院把守，是以他后来听到的，也多是女眷们四散奔逃却也难逃活命时的惨叫。
说时匆匆，此夜漫漫。
一宿星斗隐去，满天风雪为祭
——只不识天公究竟，替谁哀苦为谁怨。
是大仇得报后的一切成空，是逝者不归的遗恨终生，是对毁人所有的一线唏嘘，还是对前路难明的某种不详预感？
此一时宇文护最不想见到的，或许就是齐衡。

当那个穿着锦衣华服却更显得清瘦了几分的国府公子，惶惶然跑来觐见，对着自己大礼叩首，一拜再拜，只求饶了他爹爹性命的时候，宇文护也感觉到对他开口直言，有那么些残忍和勉强：
“大人，你父亲谋反，已经身亡了。你还不知道吧……”
然而宇文护从不吝于狠。他话即出口，就已经准备好了应对齐衡的悲、愤、哀、痛，甚至狂怒。
可惜他什么都没有等到。
齐衡仍旧跪在那里，头都没有抬，只是身体里本来有的一股子劲儿，像是突然被抽走了、坍塌了，碎裂得彻彻底底。他很快站起来，走出去，什么都没说，也没再看宇文护一眼。
内外只剩白茫茫一片，煞是干净。
如今，宇文护什么都做到了，可并不见如何开心。
顾此人，失彼人。
失去的追不回，仅有的未得惜。
他明白自己其实一无所获。
自从元若无辜死去，他就知道，往后自己再不能对一物一人，显露出特别的喜爱：这喜是灾爱是祸，除非自己站在至高绝顶，否则，若干明枪暗箭，都要自己身边的人来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