壳_2077(19)

在那一刻我父亲的形象在我的心里高大到了极点。当时我我无比坚信，只要几秒，我父亲就能像给孩童看的卡通片里的英雄，轻松制服天底下所有的坏蛋。
可那个男人，却丝毫没有卡通片里即将完蛋的坏蛋的觉悟，比如痛哭流涕马上投降并且保证改过自新。他只是回头看了一眼当时幼小的我。尽管现在我忘记了他的长相，但还是能想起他那意味深长的一瞥。
“这里有你的妻子，有你的孩子。你不该反抗的。”——这是我那天晚上记住的那个男人所说的唯一的一句话。
再往后的事情有一部分我坚信是我在后来的岁月里进行了选择性的遗忘，但依稀记得父亲给了那个人一沓钱，还挨了一个巴掌。而那个在饭桌前和我父亲畅聊往事的男人则重重地甩下了我家的铁门消失在雪天雪地里。
那是年幼的我心目中幻想的父亲的无所不能英雄形象的第一次崩塌。
那天夜深的时候，在我自己屋子里，外边亮着灯，能听见母亲的哭泣和父亲夹杂着咒骂的叹息。而我睡不着，自从那个男人冰冷至极的一瞥后，我肚子里的肠子就像是抽了筋，揪得生疼。我打开手电筒，从书包里拿出白天在米切尔夫人那里借的书。

后来，在我愈发明白了自己的平凡后，父亲的形象却又开始以另一种形式高大起来。而在我逐渐认识到我平凡的年月里，我看过了不少书，其中绝大部分都忘了个精光，以致我坚信人的成长就是一个遗忘的过程。
但我依旧牢牢地记住了在合上书的时候，壁炉里的火烧得通红，热到让人冒汗。而吞没了那个男人身影的窗外漫天漫地的雪，正亮如一半的白昼。
我还记得那本在我那个年龄完全不知所云，甚至语句有些拗口的《科幻小说选》里的最后一个故事：体型臃肿的达官贵人们和他们穿着露肩裙的高贵优美的妻子们在一个被压缩到蛋壳大小的公寓里尽情狂欢，最后在意外的突然断电而能源不足导致的空间坍缩里不为外界所知——静悄悄地死去……
死者葬仪part 1
结束了妻子的葬礼，琼斯回到家，独自坐在空荡荡的房间里。他仰头一口气喝下了半瓶威士忌，书架上的超梦播放设备映入他的眼帘，他戴到头上，选择了其中的一个超梦开始播放，那是他的婚礼：
“你愿意娶这个女人吗？爱她、忠诚于她，无论她贫困、患病活着残疾，直至死亡。你愿意吗？”
“我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