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兽场【8】(2)

“小王子和玫瑰，还有狐狸。驯服在书中不仅仅是简单的斯德哥尔摩综合症，他们相似却完全不同。因为驯服也好，驯化也罢，头一回在书中让人们意识到，这个概念是相互的，双向进行。”
江沉看着我，我同样看着他。
的确，江沉在我看来也是很可悲的。他的母亲试图把他当做一件东西随意虐待，他的养父提出要求来设下条条框框控制他，我因为喜欢他的眼睛想要驯化他。我们三个人都不是真正对他好，我们是在对自己好，只不过我和江沉都是同类，没有另外两个人的压制地位而已。
我擦干净短剑，把之前医生那里带走的手术刀拿出一把，一边尝试模仿庖丁解牛去解林鹿的身体，一边继续听他说。
“对小王子而言，世界上的玫瑰千千万万，属于他的只有被他呵护照料的一枝，在他照顾玫瑰同时，玫瑰也让小王子变成了只属于这个特殊玫瑰的小王子。”江沉不知是不是分心了，他雕刻骨头时偏了几分，青年索性换了设计，把骨节上改为刻画女孩的名字，“小王子一开始只是知道玫瑰是独一无二的玫瑰，见过狐狸来到地球才知道，玫瑰再寻常不过。狐狸告诉他何为驯服，第一次把朦朦胧胧的概念点开云雾。”
江沉似乎也开始走神，安静了足足有半分钟，他都没有发出声响，与沉默融为一体。

““你们很美，但你们是空虚的。”小王子仍然在对她们说，“没有人能为你 们去死。当然罗，我的那朵玫瑰花，一个普通的过路人以为她和你们一样。可是， 她单独一朵就比你们全体更重要，因为她是我浇灌的。因为她是我放在花罩中的。 因为她是我用屏风保护起来的。因为她身上的毛虫（除了留下两三只为了变蝴蝶 而外）是我除灭的。因为我倾听过她的怨艾和自诩，甚至有时我聆听着她的沉默。 因为她是我的玫瑰。””
江沉看着我。
我也很安静地沉默着，直到我的手术刀把我自己的手划破，我是真的走神了，在回想《小王子》里狐狸说过的话。
“你现在，要对你驯服过的一切负责到底。你要对你的玫瑰负责。狐狸是这么告诉小王子的。”我吮吸着手指那条极为细小的伤口，尝到了铁锈味，那是血的味道，有些神奇，为何这二者会是类似的味道，“江沉，你呢？你是小王子，还是玫瑰，或者狐狸。”
“你想听真相么？”青年眨眨眼，有些轻快不同往常，“知安，你当然知道我会对你吐露实话的。”
“那真相是什么呢？”我问他，手指已经不再出血。
我跟着他闪烁的双眼，不偏不移，那双眼睛在吸引我深陷其中。
“我不知道。我可能既是小王子，也是玫瑰，还是狐狸，甚至作者。我也最容易什么都不是。”江沉此刻给我的感觉是人类无法超越的理性，他仿佛在一瞬间从容不迫地剔除掉与自己共生的疯狂、病态，让我怀疑他原本就是正常的伪装的疯子，沉静如海的青年这么坐着和我聊天，“知安，其实我们都知道，这取决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