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堡症候群（八）(4)

那你说公平需要什么？
“阿虚，你要先想想看究竟什么是公平吧？”
春日向我露出美丽而神秘的微笑。
“在古代中国的推理小说中——以中国的称呼应该叫做公案小说——充当侦探的政府官员能够查出凶手的缘由往往是受到被害者的鬼魂托梦，或者以其他的方式指引。你说这样公平吗？”
这根本鬼扯吧。
“但古代中国的读者没有觉得不公平啊。如果我们把现代的本格推理小说拿给他们看，他们可能反而会觉得侦探只凭一己之见，没有被害者的背书就指出凶手不公平呢。与任何文学体裁相同，推理小说只是在特定的社会背景下，作者与读者之间合意形成的一种创作和阅读模式。而且这种模式是相当不稳定的，因为推理小说这一体裁并不受到什么明确的形式或内容的限制。没有任何人规定本格推理的谜面不能用冷硬派的方式解谜，或者相反。汉诗必须押韵脚，短歌每句的字数必须是57577，Gregorian chant必须使用教会调式，opera seria必须由da capo aria构成, 诸如此类构成特定体裁本身一部分的明文限制，在推理小说的世界里从来没有存在过。”

虽然我不想查字典，但拜托你照顾一下想查的读者。
“也就是说，公平并不是一种表面意义上的存在。它被遮蔽在推理小说作者和读者相互信任关系的背后，支撑着这种相互信任关系构成的创作和阅读模式。而当它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例如作者以某种方式刻意强调作品中的公平时，就宣告着这层相互信任关系不再牢固，这个模式面临危机。你敢想象汉诗中插入一句‘这首诗押韵了’或歌剧演员唱道‘我唱的是da capo aria’吗？”
我搞不大懂，但应该头壳坏掉才会这样做吧。
“当然了。如果作者怕读者觉得不公平，那只是说明他或她对自己的创作水平没有自信而已。再说，读者也有很多种啊，有些读者可能对推理没有兴趣，喜欢看的是侦探和助手的恋爱故事。说不定还有专找不公平的书看的读者呢，就像某些男生专门喜欢奇怪的女生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