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德岛小事记】《千年画》(10)

稍微走近些，博士便能听到说书声。
踏过那门槛，院子里一位青衫老书生，手摇纸扇，台上放着块醒木，正聚精会神地说着故事。
见又来了一位装束奇异的客人，书生一怔，旋即伸手作请，嘴上却丝毫不停丝，生怕怠慢听众。
博士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寒暄，只好学着那些镇民一样，笑着对那位书生点头。
一位仆役搬来椅子，又奉上白瓷碗盛着的酸梅汤。
老书生讲完一段，咳嗽一声，便轻轻拍下醒木。
“方才说到，那书生误入画里，看遍世间烟火，瞧遍八方风土人情，数百载光景游历，却悚然发现自己未曾变老。再一惊醒，便发现自己竟是在当年那茅屋里，方才点燃的灶还尚未烧热。而那画本是一副寻常山水，如今其中却多了一位书生。”
坐着听书的镇民便急切道：“那书生便是他自己？”
书生摇了摇手，示意他稍安勿躁，便再度开口：“那书生定睛一看，画上那人，青衫布鞋，腰上挂着书袋，可不就是他自己么？震惊之下，冷汗不觉便湿透衣裳，顾不得锅里饭食，便急忙夺门而出。”
“各位乡亲，莫要笑这书生胆小，我且问在座各位，若是你路途劳顿，在那茅屋中歇息，却遇上这番奇遇，便能无动于衷？别的不提，我怕是也和那书生一样，拔腿便跑，而且要跑得更快！”

老书生轻轻一拍桌子，听书的镇民们顿时哄堂大笑。
博士也莞尔着喝下一口酸梅汤，顿时感觉凉快许多。
“跑出了茅屋，然后呢？”
“那书生一气便跑出了二三里，气喘吁吁之下，却忽然胆大包天了起来，又往那茅屋去。只是走了半天，也再没有看见那屋子。寻找半天无果，见天色暗去，无奈之下只好先回家去，将自己的奇遇在乡里广而告之。”
老人抚着手中扇子，感叹道。
“可惜如此巧妙之事，往往难以为人所信，那书生又拿不出证据，最后只能沦为方圆百姓的一桩笑谈。不过那书生平日倒也善举颇多，乡里对这一桩事也止于笑谈，并不以此嘲弄书生，如此一来，倒也算是一件幸事。”
“这便结束了？”
“结束了，自然是结束了。那书生见无人信他有此奇遇，加上自己也曾多次故地重游，竟然再也没看见过那茅屋。如此一来，大概连他自己也觉得，这不过是一场离奇大梦。可奇了怪哉，那书生在古稀之年与世长辞后，当地竟然又有人见到了那茅屋。至于那是真是假，就不是我这破落书生可以妄自断言的了。”
一位似乎读过些书的镇民点了点头，由衷感叹道：“理当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