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巍面/】白驹(4)

“你居然不会变老……”沈面还是没有缓过来。这倒是正常的反应，有两点，一是沈面没见识过的书里写的、人们口中流传的、传说中的那类“能活到世界尽头”的人，居然就在自己身边，居然是最亲近的沈巍；第二点，这个对他来说最亲近、最亲密的沈巍居然从来也不告诉他这件事情——是不是因为，自己终究也只是他的过客，所以没必要。
“你居然不会变老，以后就只有我自己变老，我会比你还老……”沈面愣愣地喃着，不捏沈巍的脸了，不玩他的头发了，原来欢快晃着的小腿也耷拉下来了。
“怎么了，你不高兴了？”
“唔……”沈面恹恹地应一声。
这是沈巍没预料到的，他以为沈面会很容易就接受的，于是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连带着脚步放慢。看来对于他这千百年的生命来说，与沈面相处的这十几年还是太短了，所以沈巍不知道这样的情况会发生，不知道这样的情况怎么解决。
不过还好，沈面对沈巍，是不藏话的，他又继续说：“那很久很久以后，你会忘记我吗？”
沈巍没有认真考虑过，但他确信，“不会，我不会忘记你，面面，你是我的家人，我活了这么久的唯一的家人。”
“真的吗！”沈面趴在沈巍背上又开始拨弄大人的头发，孩子心情一好，小动作就多，“哼，那我原谅你了。”

沈巍心下一松，还好，“面面，我不是有意瞒你，对不起。我会……陪你长大，变老，”他一步一字，慢慢地说，“无论你以后如何，陪你走完此后几十甚至百年，只要你愿意，我都一直陪着你。”沈巍忽然想，面面现在才十几岁，说起一生是不是太沉重深刻了，但是这些话是真的，是应该让他知道的。
“愿意！我要沈巍一直陪着我！”沈面紧紧搂住沈巍的脖子喊道。
……“那，那我死之后呢，谁来陪你呢。”沈面说着语调就沉了下去，仿佛低到令他窒息的深渊里。如果自己是沈巍唯一的家人，在他之后，谁来陪着沈巍呢。
人不大，想得倒挺远，沈巍看前方地上小孩趴在他背上的影子，开口只能先苦涩一笑。沈面的心思比表面上看起来的成熟很多，他也总是为沈巍想着的——他也这么快就想到了这一尚未发生的事实。
沈巍继续笑着，颇有些故作轻松，“你都还没长大，时间还长着呢，这些以后再想、以后再说吧。”
沈巍想，自己以前不是这样的，从前的自己是不会逃避问题的，不过也确实，这问题也解决不了，谁又能轻易和时间对抗呢，他自己也终有死亡的一天。
“嗯……”沈面不再追问。
这是他们之间的默契，嘴上不再说，心里却都已经记下，若有任何契机，为之倾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