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6)

“我是眼睛的，主人，就在你脚下，岩浆里。“
“你……你怎么会中文？“
“我刚才，你戴上的时候，学习。“
我实在想不出问题了，只好等着他，或者它，主动说话。
“你想知道，我们在这里，原因？”
“对。”
在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后，那个声音开口说道：“我给你，讲个，故事。”
仿佛有一道电流击穿了大脑，眼前一片昏黑。接着，我就亲眼看见了那所谓的“故事”。
在地球尚未完全凝固之时，他们就到来了。他们有着与我们完全不同的文明，一个由黑暗与混沌构成的文明。他们看到了这颗婴儿时期的星球，仿佛看到了一块新鲜可口的蛋糕，庞大而混乱的城市迅速建立了起来，高耸入云的尖塔，杂乱交织的桥梁，滚烫的岩浆如血液般在城市中潺潺流动，整座城市散发出令人厌恶的气息，如同恶魔的宅邸。
他们为了处置罪人，凿开了一条直通地下岩浆的隧道，罪人被倒吊在隧道上端的墙上，绳索松脱之时，罪人便向下扎入死亡。只是其中的某些在炽热中活了下来，在这滚烫的岩浆中繁育后代。他们毕生都感受着灼烧的痛苦，并将这痛苦传给下一代，就这样在痛苦中度过了几亿年。
黑暗和光明飞快地交替，庇护和诅咒在这片土地上不断重现。来自群星的寒风吹过地面，城市坍塌，桥梁崩折，腐蚀着，消亡着，他们甚至连灰都没剩下。新的霸主出现了，新的霸主倒下了，文明经过了一次又一次的轮回，只是时间似乎忘了身处地下的他们。他们太想看到地面了，哪怕只是看一眼也好，那辉煌的落日和浩瀚的星空一遍又一遍的在他们脑海中重现，只会给他们带来更多的痛苦，仿佛隔着橱窗的玩偶，近在眼前却无法触摸。他们长出了眼睛，用手保护着眼睛在地层中一点一点向上挖，只为了心中埋藏万年的愿望。

“你们没想过逃跑？“
“逃跑？逃？？“那声音逐渐颤抖了起来：“你以为我们，不想？我们，甚至，没办法，撞破。这层，该死的，石墙！”
整个空间震颤起来，尖刺开始崩落，碎裂成石块砸向地面，巨大的响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接着是绝对的寂静。我发现，我突然开始同情起他们来了。
那头的他们像是捕捉到了我的心理，发出了一声叹息。
“我们也只是，想看一眼，外面的世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