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虫(9)

“什么？”
“我说，”咬字特别重，“需要我提醒你们，睡前少玩斗地主，有空去医院查查甲状腺，爸爸的护肝片一点都不能断，你也少和他太较真……需要我再说吗？”
“难道不应该吗？”
“我觉得没必要了。因为以前每一次跟你这么说时，你都告诉我你们本来就是这么做的，而且一直都做得很好。”
“难道不是吗？”她慢吞吞地说。
“不是。至少我没这么觉得。”
母亲的脸色渐渐凝固。
“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我只是想说，好多话真的是既虚伪又多余，说了以后毫无用处，仅仅是迎合对方的感动，完全是被迫，还凭空惹人不快。妈妈，你有没有想过？无论把感情看得太重还是太轻，那都是不负责任。但如果周围人不都是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不肯出来，那个人又何苦这么做？你知道他有多难过吗？”

终于还是忍不住了，没能贯彻自己在交流上的信条。陈岑知道母亲绝不会理解自己在说什么，他知道这不仅是她的错，更是他的错。他们间早已隔了一道跨越时间的屏障，更悲哀的是，母亲一直在极力否认它的存在。但陈岑真的真的真的希望母亲能够理解一次，不仅仅是因为她有所察觉地问他什么意思，更是因为他见识了母亲在小叔事件中绝佳的装傻才能。他希望母亲是在装傻，装作什么都不懂好闪身躲过生活这个刺客给她左一刀右一刀的摧残。他希望母亲是懂的；他死死盯着母亲的脸等着看到哪怕是一点点反省的影子——哪怕她接下来只是选择沉默，他也会原谅她，原谅他们。他只希望这一次，就一次而已。这难道太奢侈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