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北组】夕飨（爱绫爱依年春季征文活动）(4)

天依推开厨房门，把阿绫手上刚才带的篾筐和纸包都搁到了桌上。乐正绫的视线终于豁然开朗了许多——和隐奥的走廊相比，厨房至少还有三扇对外开的窗户。轩外的绿萝、花盆、雨丝都能透过窗槛掩映进来，灶台和餐桌也光亮。厨房的主人们甚至还能在墙上加一些装饰——灶台正对面的饭桌旁挨得很近地挂着两张海报，其中另一张是戴眼镜的李夫人。
“来，坐。”古屋的主人把阿绫拉到桌前坐下，“先吃点儿。”
乐正绫坐在李夫人像的正下边，仍是有些迷茫。这会还没有到饭点，天依家里也没有其他人，她却让自己先吃点儿。可按理说，待客的点心按例是由长辈来做，譬如往时过来串门，天依的外婆会烧碗面条——亦或是煮份荷包蛋来接风。今日她外婆显然没在。
难道是天依自己烧了点心？阿绫心里有些疑惑，自己的同班同学从来没向她展示过厨艺。不过，本来今天并不是非常特别正式的拜访，天依就算拿出几份从前买的梅干菜馅的小酥饼出来，她也感谢这位同学对自己备至的关怀。年关虽然能吃到许多佳肴，但是毕竟荤脆爽口的金华酥饼在一年中也是不常尝到的。

然而天依并没有简单地拿出一袋小酥饼来，也没有动阿绫带过来的油纸包。她到橱柜处取下一只白瓷大碗，揭开土灶的锅盖，掌了只勺，舀了碗稠羹出来，端到阿绫面前。
乐正绫定睛一看，碗里冒着热气的吃食既不是粥也不是别的，正是镇里家家户户年前吃的饭粿。这是很隆重的一味小吃——大米在臼中舂黏以后，被捏成一只一只的小团，预备下汤。锅中提前加猪油，再辅以肉丝、笋丝、胡萝卜丝熬成浓汤，还要加水淀粉增稠，其中更缺不了沿海进来的墨鱼干，起提鲜之用。整锅饭粿煮毕，光是浓汤和墨鱼干发出的鲜气儿，就能让食客口角生津、胃口大开。有些大队食堂还会往里边加碎油渣，以更加增益它的色味品相。
那穿衬衫的少女笑盈盈地看着她的同学，将筷子递到她的手上。
“这是天依自己熬的？”
眼前的主人轻点秀颔，有些脸红地把头侧过去，望外边的绿萝。仿佛她正将自己很私密的一些闺事向阿绫展示出来，又不确定这些向来自珍的宝物能不能在别人眼前见光。
从天依害羞的神色当中，乐正绫意识到这是眼前的女生第一次向外人展露她的厨艺。她连忙端起大碗，用筷子扒起一块粿团，吹了吹气，合着被扫起的汤汁送入口中。一刹间，除了灶火带来的余烫以外，浓浓的肉香和鱼鲜立即溢满了她的鼻翼和舌尖。阿绫轻合皓齿，饭粿黏糯轻甜的口感便裹挟着汤汁的极味涌来。虽然这碗点心的作者在料理上并没有公社食堂的那些大师傅纯熟，譬如粿块的火候有些晚，墨鱼干也加得多了些，但这份青春的生涩对阿绫而言反倒离奇地成了一点加分项——这份口感中似乎蕴含着一些拙朴浓蓄的待客的热情，而且这份热情似乎是她在其他地方、其他人的手间没有品尝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