仰面躺到天亮
刚洗完澡,浑身散发着燥热的气息。关掉房间里面所有的灯,仰面躺在床上。细碎的话语从房间里面不知名地角落当中幽幽地散发出来,伴随着耳畔嗡嗡的白色噪音,在极为寂静的夜里跳舞。起初,我并不想理会这些,只想做好睡眠的准备,将自己空荡荡的大脑清扫得一干二净。难懂的话语在沉静但又浑浊的空气当中碎裂成一个个难以名状的字符。它们很自觉地重新排列组合起来,换了面貌。要是能将它们书写在一张白纸上,我就能够轻而易举地明白它们的意思,也不至于这样头大。这样的感觉令人十分难过,一方面,肿胀的脑袋哭嚎着呼唤睡眠,另一方面好奇的神经元高度兴奋,想要搞清楚着世界上的一切,尤其是这房间里面正在漂浮着的破碎词句。两种截然不同的念头争夺着大脑上面的高地,只要它们把其中一方的旗帜插了上去,我就会乖乖听话,服从它们的意志,但他们争抢得焦灼。
脑皮层上到处都是弹坑和防御工事,等到褪黑素再也起不了作用的时候,我打开了灯。
我在灯光里坐起,耳边一下变得安静。杂乱芜杂的念头在一瞬之间消失。之前漂浮在空中的那些汉字,我也完全记不起来了。就这么呆呆地坐了整整一个小时,我又关了灯,仰面躺在床上。夜已经深了,但黑暗的房间一下子就变得像大巴扎一样热闹。来自世界各地的商人齐聚一堂,在繁华的广场吆喝着自己美好的商品。我已经彻底放弃了睡眠,转头玩起了拼字游戏。用双手将空中的一个个汉字拽到地面上,扬起一些尘土。这游戏颇为有趣,让我开始忘记脑壳里面的这滩东西还在像果冻一样晃来晃去。一些完整的词句开始从砖红色的地面上显现出来,就像吉普赛人预知未来用的羊皮纸一样神奇。人类诞生以来的所有记忆都在这里,有甲骨上龟裂的划痕,有纸草上难懂的符号,有荷马的词句,有竹简上的道理,有山上所谓神明的呼告,也有工厂旁边的图书馆里书写着的文章……我身边的人越聚越多,他们都惊叹于我的本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