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小说】 钢笔、子弹、契约(4)

无家可归者们挤在墙边，用帆布包裹身体，许多人手握气雾罐满脸陶醉地吸着，不时喃喃自语。里面大概是多巴胺药物，又或者是致幻剂，无论什么禁药出现在下城都不奇怪，更何况是下城的红区。这是连企业的手也无法触及的法外之地，犯罪者的世外天堂。经过那些人时，卡夫卡握紧了藏在大衣内侧的枪柄，没人知道他们中的某个会不会突然猛扑上来。
一进到公寓房间，卡夫卡立刻回头把门关上，看了看监控，确定没人跟踪。打开灯，房间冰冷的空气与离开时别无二致；他踢开地面上胡乱堆放的咖啡罐，步履蹒跚地走进洗手间。
脱下染血的大衣丢进洗衣机，底下的伤口已经不再流血；拨开表面的凝胶，可以隐约看到那枚嵌入血肉的弹头。子弹打穿了表层的压电肌肉，但是被中间的人工肌腱挡住了。还好，至少不用去诊所，犯不着给那些道上的黑大夫宰。

在个人终端上关掉义体神经链接，用牵引针扯出弹头，被深红色包裹的金属块当啷一声掉在洗手盆里，最后再拿出缝合器把伤口钉上。整个过程几乎没有痛感，不过全身的感官也随之一并消失了；感觉身体仿佛一块石头，对触碰到的一切都迟钝而麻木。当然，相比于直接取出弹头时撕心裂肺的疼痛，这只是小小的副作用罢了。
面前镜子里的男人胡子拉碴，眼窝深陷，面容显而易见的憔悴，简直像是正经历中年危机的企业职员的写照。如果可能，倒真希望自己是那样的人，他不无自嘲地这么想道。
厨房的冰箱几乎空了，只剩下几件罐头和速食品。卡夫卡随手拿出一包意大利面，放到电磁炉上加热。回到卧室，打开电脑，只是离家几天，邮箱就被五花八门的邮件塞满了：房租催缴通知、协会武器贷款的到期提醒……他盘算着，去掉近来的各种花费，这次的报酬剩下的不过是一个可怜的数目。好歹够吃住用的，他安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