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珑(下)(8)
“这……”
“宣和哥哥同我说了你们以前的事。”肖霁雪随手折下一截花枝,“这碧桃纵使不及尧北的桃花轻软白洁,到底也算桃花,将就赏一赏罢。”
云霜握着这枝桃花一时怔愣,重瓣秾灔,确实好看。
——却也到底,不是那一枝了。
三月的王都竟凭空飞雪。满城素白,白骁抱着云霜送他的那只花斑狸猫坐于廊下,宫苑新栽的桃花明明已抽枝展叶,偏遇上这场雪,一朵也没有开。
手边有一张纸笺,上面是云霜补完的四句,辗转经年,终合成一整首。
相逢不轻许,只恐无有期。
相思千迴转,但表此心一。
吟罢别离诗,莫肯别离去。
写尽别离句,重重复别离。
他记得自己曾逼问云霜如何才能留下,凤位以待够不够、后宫散尽够不够?便是要摘天上的星子也只在他一念之间,但凡能留下,他什么都拿得出。
云霜说你怎么就不懂呢,先前我说想寻一位心上良人,你道那人是谁?可我现下不想了。
他急了,追问道你为何不想?
云霜说阿骁,别问了,放过我罢。
白骁望着宫苑中漫天飞雪,母妃、父皇、兄长,他所拥有的仇恨尽都消散在这片素净白洁中,友人、爱人、师长,他所拥有的欢愉也尽都离他而去。
他失去太多,又拥有了什么?
这样想着,原本安稳卧在他膝头的狸猫忽然跃下地面,身影随即隐没在茫茫雪地里,只一串爪印向远处延伸。白骁唤来宫人四处去寻,却怎么也没寻见了。
松浦又在落雨。阴云蔽日,昼里也难觅光亮,云霜点起一盏灯烛,她因日前频频咯血被大夫勒令不许下床,心里却始终念着先前在尧国时看过的一本书,便还是挣扎着去书架跟前寻。
倒不是什么诗文,乃是一本棋谱,里面全是解不开又化不得的珍珑妙局。只是她研究了几日,断定这世上根本没有无解的珍珑局,那书里的棋局也并不如何美妙,奇绝诡绝居多。
翻了一圈终是寻着了,她举了灯烛照着棋谱一页页地看,眼前渐渐模糊起来。想是烛花该绞,又摸出剪子去绞烛花,她忽然听见哪里传来狸猫的细细呜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