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珑（下）(5)

云霜望着他的背影，御花园里枝叶萧条，再寻不见当年书院里那般的盈盈桃花。
她想，桃花不会再开了。
年节之前，王都落了场大雪。雪后初霁，前几日积下的层云阴霾一扫而空，日光下照，映着城郊梅园一片通透，红梅似血，白梅玉洁，间有未化的残雪妆点其间。尧国新帝同左相、几位公卿踏雪寻梅，云霜陪在左相身边，想起父亲近日暗中筹划之事，心底平添几分焦虑不安。
她听见弓弦拧动的细微声响。云霜立刻看向自己的父亲，左相高高一抬手，花枝间霎时数道箭矢齐发，将白骁身边的侍卫扎成了个筛子。一瞬间她脑海中闪过很多想法，却在看到白骁眼里的慌乱后尽数化为乌有。
“陛下——”她扑过去，暗箭力道太大带着她猛然一跌，撞得白骁一个踉跄。
“阿骁我求你一件事，只这一件事。”血从云霜身上滴到白骁怀里，“无论如何放我爹一条生路，求你了……”
白骁抱着她坐在花树下喊得撕心裂肺：“御医！御医！”
红梅煨热细雪，莹白雪地上渐渐开出点点残花。
人事多错迕，与君永相望。

8、
[晓来梦见君，应是君相忆]
那一句是怎么写的来着？
相逢不轻许，只恐无有期……相思千迴转，但表此心一。
此、心、一。
那时的她写下头一句，全因对未来种种忧虑方才倾诸笔端，万没料到竟会一语成谶。少年人信誓旦旦写下的承诺，怎么一眨眼就不见了呢？难道那书里夹着的纸笺、春月花间的窃窃私语、河灯里许下的期愿都是不作数的吗？
她想书院的桃花了。
“会有的。开春之后，你会看见整座宫城都是桃花。”
恍惚中她好像听见一个低沉的声音这么对她说。
那不一样的。她想反驳，浑身却没有一点力气，想睁眼瞧瞧说话的是谁，思绪忽忽下坠，又将她拖入梦境。
他日你我阵前相对，倘你尚念今日恩情，记得放我一马。
——这是岷叶河畔，她的阿骁对宣和说的话，现在回想，只怕那时已动杀机。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秋猎夜宴，剑舞一出，杀意更甚。皇子不睦摆上台面，日后挚友亦生嫌隙。
今古恨，几千般，只应离合是悲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