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珑（下）(2)

“你莫要凭空污人清白……谁挑衅你？夸你样貌好看你倒不愿了？”
“你、你！”
“阿雪。”亲王终止了这段无理取闹，朝树上招了招手，“过来。”
她只得乖乖应声，翻身下得树来，走过那少年身边还不忘吐舌头扮鬼脸：“略略略，小气鬼。”
“——爹爹你莫要阻拦我今日定要将这厮斩于剑下！”
护国大将军一记爆栗敲在少年头顶：“少说两句。”
先皇病逝，独留下幼子难以理政，亲王暂摄政务，长公主不愿大权旁落便在幼帝继位后垂帘听政，在朝中亦笼络朝臣与亲王一派抗衡。亲王心知长公主对自己诸多戒备，遂立誓不娶妻不生子，出入常将养女带在身旁，以证绝无篡位意图。
——这些都是朝野人尽皆知的秘闻。护国大将军战死那日，亲王领兵紧随其后顶住百黎攻势，长公主将她召进宫中，又同她说了些旁人不曾知晓的。
原来当初先皇病危时已然考虑到继承之事，适逢大将军侧室产子，便在皇子出生那日将其与之调换，防的便是亲王狼子野心要加害幼帝。大将军祖辈蒙太宗恩典受赐国姓，一生为皇室尽忠，本想好好教导这位狸猫换来的太子，奈何少年心气高远不愿日日与世家子们周旋，再加上越国与尧国作战失利，竟打点行装只身赴尧为质，实则是奔着尧国浩瀚藏书而去，誓要学有所成方才归国。

长公主言罢一声长叹，说本宫一生未嫁不算憾事，只一样，未曾听宣和亲口唤本宫一句姑姑……我对这个孩子，心中有愧。
她握住长公主的手，说殿下再等等，或许此刻正在路上也论不定。
来不及了。长公主轻轻抚过她头顶。明日百黎破城，本宫不能走，但你得走。
——请殿下再等等。
退去京都城外三十里，在那里等着宣和。长公主将玉玺纹章通通塞进她怀里，极温柔地笑了笑，说，阿雪，走罢。
次日京都城破，亲王殉国，长公主从宫墙上一跃而下坠亡当场，城里烧起了冲天大火，兵马横行，妇孺哀哭之声不绝于耳。
她站在城北三十里外的山头遥望京都，火光将天际映成一片暗红，再不见昔日梨花白洁。回头看，手下只寥寥残兵跟随，一时间悲从中来，顿觉肩上万斤重担，越国百年国祚负于一身，直压得她几要挺不起腰。
刚一下山，忽闻官道上一阵轻快蹄声。抬眼看去，一道青色身影纵马而来，背后长剑随颠簸上下起伏，额系白绸，臂缠绷带，面容肃穆。
“我回来了。”
青衣少年翻身下马，拭去她脸上泪水，她才反应过来自己竟不知不觉间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