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2666】灰瞳之梦——长眠不醒(3)

你常在午后人烟最稀的时候约我出来，临了半夜也不肯回去。这时，我们便钻进狭窄的巷子，站立在松动的石板上，看着满身烟火的行人，身影交叠在一起。
有一回，你问我对市井风貌的印象是什么。我顿了顿，终是不明白所谓印象的深味。你告诉我，印象就是一种人情味儿，像是看见沼泽，我们能联想到呼吸。赋予事物更加有趣的魂灵，更加鲜活的生命，这便是印象的深咏与伟大。
我始终认为，你的这句话情调卓然，很是精彩，竟让我这样不学无术的人，在精神上也得了启蒙。但可惜的是，我的想象力实如荒野，贫乏得紧，并不能在“印象”的小天地里施展拳脚，便索性放弃，问起你的想法。我第一次见你皱起眉来（那模样，说实在的，够滑稽，你可别生气），你说那行人像一串串行走的宫灯，一盏盏点亮，一盏盏熄灭。我觉得不错，你却觉得仍是呆板了些，不够有诗性。

我拿你没办法，就原地踏了几步，不成想这石板松动的厉害，使我重重地摔在地上。此时，侧卧着，印象便从脑髓深处榨出来了。我对你说，这夜晚的街，是一半的火焰，一半的海水。这回换作你不懂我的意思了，就也趴到地面上，看见那黑色的火焰和驳杂的海水，在地母的两颊，顺着不同的方向流动着。你喜出望外，携起我的手来，说我也是个诗人。
这时候我才意识到，两个毫不相近的灵魂是如何纠缠这么久的——你是诗人，而我也是诗人
，我们用墨水把自己染成黑魆魆一片，站在白昼下，始终是最分明的异色，凭借这一点，我们找到了彼此，心照不宣，拥抱在一起生活。
当两个人生活在一起时，那些琐碎的小片段就会被收进锦绣的囊袋里，在香炉里焚了，便化作一缕烟儿，在我无数个梦里凝成“喜欢”的模样。我对你说，我喜欢你，这时候，你愣愣地瞧着我，和我说“喜欢你”太俗气了，攀到书架上，为我找起那些蒙了尘的肉麻话来。真的，你红着脸找那些书的时候，我实在不相信你觉得“喜欢你”很俗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