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烂骑士（连载）(2)

笑声在我身旁的一群斜眼（因醉酒）青年中蔓延，像热水浸泡冰块那样将我包围起来。他们谈论战争,爱情，哲学乃至一些琐碎的事情，内容有时污秽得像我脚下的地板（布满呕吐物和大量昆虫的尸体），有时又亮堂得胜过我眼前的烛光。他将锈剑从腰上系下，把它靠在原木制成的酒桌的腿上，这样想到。
有着红色复眼的苍蝇在他面前破旧的原木桌上搓着脚，局促不安的。他斑驳的脸冒险地向那只特殊的苍蝇凑去，通红的蜡烛差点燃着他的眉毛。这苍蝇猛然叫我觉得异常可爱，因为它在我靠近时并不立即飞走。然而苍蝇并不理会老男人的抒情，没趣地蹦跶六条小腿，朝一块吃剩的咸肉方向去了。一平米的木桌刹时变为两只浑浊的眼睛所独有的世界，仿佛上面的每一道缁黑色的污渍都放射出奇异的光芒。酒馆店主的儿子还不满十二岁，时常，他望着主厅里如散落的太阳碎片般惑人的灯火，耳朵里充斥些习以为常的喧嚷的人声，陷入那神秘的茫然无措中去，而他厌恶不洁净的东西，也曾帮忙打扫过那无可救药的地面，但母亲总嫌他多事，再者，冬日里的客人像寒气那样久久不能散去，而自由直率又是这些流浪单身汉的秉性，维持屋子的清洁这件事自然就成了种奢望。

老骑士呆滞的目光攫住了孩子涣散的精神，而苍蝇对咸肉的猥亵更让他的心头颤起一颗颗不平滑的疙瘩。酒馆主之子拿起挂在墙上的那把稻草制成的苍蝇拍，迅即朝那骑士的小友身上扇去，却不料被一块锈迹绵密、声音浑厚如木块的长条状之物挡在了下方。
“把它打死了，恐怕也会污染咸肉吧。”
“那又不是你点的，关你什么事！”
老男人轻轻地将横置的锈剑抬高，此时才将眼睛从苍蝇身上抬高至男孩脸蛋的位置，“我声明自己拥有保护渺小之物的权利。”
“我宣称自己拥有保卫自家咸肉纯洁的权利！”男孩气愤的脸上满含着执拗。“独裁者总有用不完的谎言，残忍欲望的满足总以不知名的鲜血作为代价。虽然我势单力薄，但我愿以短暂的生理生命，来换取那光辉的形而上生命，开战吧，我不怕牺牲。”骑士说到这儿时脸色仍没有显著变化。饮酒的男客们对此怪异现象毫无知觉，倒是老板娘对着眼前的景象显出一副紧张而又好像立即就将松弛的神色。
“静松，不要跟这种人较真，一只苍蝇能有多大事，随他去吧。还有，早到了你该睡觉的时候了。”男孩扫兴地将扫帚般的苍蝇拍重又挂到了墙上，他的肩部刚刚到了够得到的位置。骑士这才神情庄重地将锈剑插回鞘内，而那只“友善”的苍蝇已然飞走，恰好他对于它的兴趣削减到了零，此时正靠着椅背，祈求安宁梦境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