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酒 第七话(2)
金玉其外是肯定的——这是他见面之初的第一感受,井然是世间罕见的漂亮男人,漂亮的头颅,漂亮的眉眼,漂亮的身形,不算孔武高大但依然有压迫感——而且如今看来,败絮其中是不可能的。起码比他这个中看不中用的草包强一万倍。井然为人也让他挑不出一点毛病,从小在那样的环境里长大,却没沾染道上的那些不良习气(诸如吃喝嫖赌),甚至连脏话都不讲,整个人如同一朵高岭之花。照理来讲,他早就要忍不住下手采撷。
但是他有所顾忌。或者说,他害怕了,哪怕只是有一点。
以往他总是觉得越神秘越性感,但井然是深不可测而让人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那种另类。他人如其名。乍一眼看,他的势力零散地分布在各个片区,城内城外、国内国外,好像是杂乱无章的,其实早已如同盘根错节牢牢渗透了整个地下世界。他从不组建什么“自卫队”,身边屈指可数的几个人就足够,需要人手的时候不会捉襟见肘。几个伪造的身份用来置换产权,每一笔盈利都如实汇到自己手里。这背后是一个多么错综复杂的资金流转系统,杨修贤那只读过公检法的脑袋完全无法想象。小到某个赌场的投资,大到钻石走私、石油、军火物资的交易项目……他见过的所有,井然都已了如指掌。他不敛财不好赌,巨额的财富既无用又容易使人怀疑。他看起来拥有的力量,比起他能发挥出来的实在是冰山一角也不足。从意大利回来接过权柄到现在十年时间,他收拾好了父亲横死后内部的动乱,无人不服,整个集团快速壮大,从上世纪那个江边小城的“斧头帮”长成了一张刀枪不入的蛛网,外人看不清,敌人攻不破。
企图打击他往往会使敌人自己身陷囹圄。最让人崩溃的是,谁也不知道井然想要什么,忌惮什么。一言以蔽之,他就是无懈可击的存在,好像唯一能让他走向衰亡的,就只有时间,逝者如斯,不舍昼夜。
“到了,你不下去?”
“你不进来了?”
“不能停在这里,被拍到可就麻烦了。我这是一家规矩的酒吧。”
“贴个假车牌不就完了?小流氓都会的伎俩。”
“好不容易抽到的号码,我不想遮。去吧,我还有事。”
他关了门。车开出去一段,杨修贤才看到那是一辆黑色的凯迪拉克,车牌号88988。贫穷的公务员杨某人偷偷地又抹了把辛酸泪。
他不知道的是,井然救他真的并不是早有预谋。只是一时冲动的念头,他让铆钉去救了他。对面收拾一个可能对己方有所威胁的警察是天经地义的。那个念头无比强烈,是他有生以来为数不多做过的冲动之举。
建筑之所以美观还能屹立不倒,是讲究稳固的结构;金融之所以能被利用来谋取利益或是操纵更宏观的东西,是因为周密的计算。他所了解的一切都是因缜密的安排计划而存在而强大的,正如他的名字一样井然有序。父辈的血的教训早让他将冲动和感情用事视如洪水猛兽,从身上心里洗刷得干干净净。偶尔觉得索然无味,违背了人生的真谛,但诸如此类脱轨的想法都会在短时间内被他扼杀在萌芽阶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