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寒夜(3)

他那有些娘气的金丝眼镜明明薄一些、更轻一些，此时却率先掉了半寸。一种浓烈的倦意化作几分无名火，直冲入他的嗓门：
“我女朋友！”
没错，隔着两个座位聊天的女朋友。
“他说你在食堂撩妹来着，还那么大声…”高个同桌指了另外一个矮个同桌，没人顺着高个同桌的手势看那个矮个同桌，反而因他吼出的“我女朋友”直勾勾的看着他。
他叹道：“那女的青春靓丽，气质温婉，我跟她在一起简直老牛吃嫩草好吧？”
“唉，你这话就不对了…气质这种东西，主要还是看身材的…”那矮个同桌扶了扶眼镜，那黑框眼镜下的面孔净白无须，鼻直口方，相貌柔和而又英俊。可那话语和那眼神，真真是败了这白面书生的气质。
他怔了一怔——
风无形而气随四时，云易塑而幻化无常；松挺直而傲然不移，竹空节而凌云虚心……

观此类来，世间难道真是以外形定内质？
梅，积雪苦寒中蕴香，莫非傲骨定于白花？
桂，秋霜西风中吐蕊，莫非不群定于金米？
人，沧海横流中炼心，莫非内质定于外形？
他越发看不透了。他想不通自己一身黑衣老气横秋，哪里像疯子；也想不通和她隔着两个座位，两个人哪里像情侣。
他望着天中轻云残星，残星也拨开轻云望着他。
他所思所念似有一片翻涌的星河，但那几点残星并不理解，也并不在意，瞥了一眼就把云幕又拉上了。
天中无星无月，唯有寒风凛冽地雕刻着早已满是划痕的树皮。
小寒刚过没几天，他却觉得这夜冷似大寒。
听了两个同桌聊了好久的他打了个哆嗦：“在一个当过舔狗的女装子面前谈女人那几方面，真有你们的……”
“岁月已流逝，何乎叹以往？”那白面书生突然福至心灵，吟出这么一句，意思却不是他以为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