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着影子的人（上）】(4)

他的步伐越来越轻快，声音越来越柔和，仿佛身上毫无负重，甚至像换上了翅膀在飞行。我们彼此沉默了很长时间，我几乎都快要听不到他的脚步声了。
“到了，快看！”他摇醒了背上昏昏欲睡的我。
我感受到这里聚集着一丛丛精美的矮灌木，无论是俏皮的响铃草，刚刚吐蕊的金含笑，还是高傲的香根鸢尾，都仿佛在纵情地弥散着诱人的香气。还有那一队队纵横排列，彬彬有礼的杉树，他们就像列阵的士兵一样容光焕发地等待着出征的号角。
在树影的更高处，影影绰绰地矗立着一座地下之城，它的穹顶是一面漫无边际的七彩水晶。城墙如坚盾，城中没有黑夜和白昼。时间和季节只以地上光线反射的色彩来定义。此刻，月光正透过绚烂的水晶穹顶折射出蓝宝石般的光芒，并宣告着夜的降临。在这座神秘之城的夜色最深处，月光将暗夜里所有的影像拉长又缩小，仿佛在绘制着不同比例的人形绘画。
“晨华，在这里你能看清我么？”我轻声地说着。
他缓缓地放下了我，目不转睛地看了又看，说道：“你的颜色很深邃，近看像墨点，远看里面泛着浓郁的紫色，还带着光。”他有些欣喜地说着。
“回到我背上去吧！”他又一次毫不客气地将我驮了起来，往前走着。

“在这座城里所有的种子都是抱团生长的，像我和你现在一样。”他继续说着“不过，大家都不会让出利益来方便别的种子，抱团只是达成一种契约精神，所以他们不是“驮”而是“抱”。而且他们还很排斥异类，所有的种子都有族徽，族群与族群之间不能混合，否则会被处死。他们的抱团生长将沿续一生，直到生命的消亡。这些种子之间没有性别，所有的性别只为繁衍后代而存在，也只有在他们破土升到地面时才会形成。”
我狠狠地在他背上画了一条横线，他哭笑不得地咯咯笑着说：
“你该不会以为我束缚了你吧，我是精灵，比那些种子年长、独立、强壮，不需要抱团，当然也能抱上一抱，比如现在我想多听听你说话的时候，需要以此来帮你积攒能量。”他停顿了一会儿，又说道：
“你为什么不知道自己长什么样子？是刚刚诞生的缘故么？”
我并不想回答他的话，在他背上画了条横线。
“其实，不知道自己的长相更好，等你长大了一定不会喜欢现在的样子。在这座沉闷的地下之城，我从未见识过月亮真正的模样，到是看见了不少她捉弄的影子，这些影子全部在她的光影之下无所遁形。”
他脚步沉重，说话的语气开始变得哀伤，神情也显得沮丧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