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着影子的人（上）】(5)

“晨华，我们这又是要去哪儿？”
“哟，你这轻飘飘的家伙，怎么舍得说话了？我要带你去地下城的一座秘密花园，我的两个妹妹住在那里。”
他说这话时声音像一阵轻柔舒缓的飔风吹拂着我的脸颊，甚至还暗藏着某些不为人知的甜蜜。
“晨华，请叫我紫萝，为什么你一直不问问我叫什么？”
他突然停下了脚步，深沉地说：“我宁愿你没有名字！”
“是我的名字不够动听？”我喃喃地说着。
“不，不，不！是你告诉我名字时，我有一种莫名的感伤……”
他接着说：“我的两个妹妹知道地上城的故事，我带你去让她们讲给你听。”
我倏地蒙上了他的眼睛问道：“你爱她们对么？”
他的脸明显有些发烫，神色慌张地答道：“我是一颗固执的种子，脑袋里装着许多稀奇古怪的东西，难免被一些同类拿来调侃。但是，这些东西常常能给我带来新奇和快乐，尽管很短暂。而唯有一样我难以割舍——我的两个妹妹（她们是红白双色双生的彼岸花）。与她们的短暂相聚，几乎承载了我有生以来全部的念想和欢悦，这使得我和她们之间的默契甚至争执都显得那么有趣生动。她们是唯一能点燃我那些古怪想法的精灵，像两簇火苗在我眼中跳跃着。但是，我和她俩由于信仰和理想的不同，一生都会聚少离多。说到爱，在我心里爱与美本身就不是能够轻易触碰的，需要不断追寻的东西，可她们一旦偏离了视线，我就开始以各种方式模拟她们存在过的场景，一遍又一遍，这便成了目前我生活中唯一的乐趣。”

晨华一边说着，一边驮着我坐在篱笆旁的桦木桩上，这番话像是在他心里藏得很深，正等着我如约而至的询问把它渐渐开启。
“你的手是希望一直遮住我的视线吗？”他说着。
我有些害羞地把手缩了回去，紧接着说道：“我只有闭上眼睛才可以感应到和你所在的真实世界。我想听真话，所以才情不自禁地蒙上了你的双眼。”
他突然转身抱起我，把我安放在紧挨着野蔷薇的篱笆那边，默默地坐在我一旁，又停顿了片刻，说道：
“作为种子界的精灵，我们拥有着异于常人的感知力。眼见的东西大多是在满足视觉上的需求（你所希望看到的或者别人想让你看到的），也常常会随着你所看事物的角度、介质而失真。所以，我虽然能睁着眼睛，但是，要看得真切全靠内心。比如此刻，我感觉你对我拥有绝对的信任。”
说完，他凑近我，将无比深邃的目光挪在了我的脸上，似乎想看清楚些什么，又在我面前摆了摆手问道：
“阿萝，你真是一个神奇的家伙，明明闭着眼，却拥有洞悉一切的能力，你的眼睛是什么颜色的？”
他对我的好奇让我有些不安，一直以来我在他面前都保持着高傲的冷静，其实我知道即使一直保持缄默，他也不会追问。可我已经开始有些喜欢他了，但我是一个幻灵，长大了只是一个幻象的虚无存在，我一出生便伴随着沉默与孤独，而他是精灵，我们本就不是同类。他驮着我走了这么远，其实在幻的世界里，距离只是一种心情。我愿意这样跟着他缓慢旅行，也许是因为他身上有阳光味道，我已经不知有多久没有真正感受过光了。自从来到了地下城，在月亮的光照下，我清晰地感受到他是一颗橙色的种子，拥有如火如荼的炽烈，也拥有着光明、希望和温暖，这正是长久以来我所渴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