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烟火人间】回来(15)

做好了不要掀开锅盖，即吃即舀。
他揉了揉僵硬的脖颈，坐在折叠凳上，靠着嗡鸣的老式冰箱休息。
他仔细想着，如果说到食物的油烟香味，哪怕有隆隆作响的抽油烟机，在他记忆中那些个鞭炮轰鸣、喜气洋洋的大年三十，这个屋子里也依然是各色佳肴香气缭绕的嗅觉盛宴。
至于味觉的盛筵，早早的便于大年二十九开始准备了。需要泡发的食材，需要提前处理的食材，提前准备好的卤肉香肠皮冻鸡爪腊肉等等熟食，早已在往年的今天登上轻便的黄木折叠桌，晾在没有暖气的院子里自行体验大自然的保鲜技术了。
年三十一早，鞭炮声扰人清静。如若住在一楼，你就会发现每年三十大早、初一大早、初五大早和元宵大早，都是锻炼心脏承受能力的好机会：鞭炮声与车辆报警声齐飞，人的欢闹声反倒是被这惊天动地的新岁交响所掩盖。

那时他睡眼惺忪地朝窗外望去，白灰色的枯燥雪景霎时洒满了一地红色的碎屑，代替了春风不度的玉门关外，那付之阙如的姹紫嫣红；喜字与窗花贴在家家户户的玻璃窗上，若也有孩子与那时的他一般爬在窗檐眺望，想来也能瞧见那往来如潮的行人中，那么一抹点火者急速后退的浮光掠影。
那时人世的繁华烟火，便尽皆归于这小镇熙熙攘攘的除夕晨景。
可若真是要唤醒他的魂，还是要等他的鼻尖捕捉到猪肝稀饭传来的诱人香气。
一大家子人，围坐一起天南海北地插科打诨；若是远在上海的小女儿夫妇回来了，这顿早饭更是热闹。
男主人话少，总是一边默默地吃饭；间或着给孙儿夹点菜，心思还是留在身后蒸汽滚滚的灶台上——那是这位退伍老兵给自己定下的任务，值好每一顿年夜饭的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