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刀(7)

高老三不由自主问道：“为什么？”
只听他说道：“因为，他们欺人太甚。我原本叫汪悯，悲天悯人的悯，后来，被我改成了泯灭的泯。”
他缓了缓，道：“我不是汪崎的亲生骨血。”
“这我知道，你是汪家旁支过继过去的。”老七道：“他们那边讲究一个带字，用男人气带出男人气，用过继的男娃娃，带出亲生的男娃娃。汪崎家以前都是女孩儿。这跟给女孩取名叫招娣差不多的用意吧。”
他的脸色已很痛苦：“没错。我被过继给汪崎家后，开始，他们待我尚好，嫡女也很喜欢我。可过不久，他们有了自己的嫡子。等到那嫡子五岁了，便一日胜似一日地欺负我。他抢我的衣服穿，不准我跟他一块儿吃饭，还会用刀打我。我每次受了伤，跟他们说，他们只会说，为什么他只欺负你，不欺负别人。我开始还会反驳，甚至反驳着反驳着，变成了辩论。可是反驳完，我还是被那嫡子欺负，他们不管不顾。我这才知道，他们说的话，不是话，话的背后都在传达一个意思，那就是不会帮我的意思。他们说的话，都是假的，他们说的话，都是没用的，行动上，只是帮那个嫡子。我发现，我说的话，根本没人在乎。我发现，说话是没有用的，声音是没有用的。于是，我不再说话。刀，成了我的语言。刀，成了我的语言。在某一个夜晚，我听到他们说，说我会分走嫡子的家产，他们打算把我赶走。

既然要赶走我，当初为什么，为什么要让我过继去？那一夜，我跟他们说，说我不会碰嫡子的丝毫家产。他们说，好的，知道了。然后，晚上，我听下人说，说他们买了毒药，要下在我的碗里。我发现，他们说的话，都是假的。我的声音，没人在乎。于是，刀，成了我的语言。我用刀，展现我的意图，展现我的行动，展现我语言背后的涵义。那一夜，我把蒙汗药下在他们碗里，然后一刀一个。他们死无全尸。我逃走了，没有人听过我说话。因为，没有人会听一个杀了全家的人说话，于是，刀，不仅是武器，更是喉舌。有人让我接任务，我不会告诉猎物，说，我是来杀你的，我只会直接出刀，让刀成为我的语言，让刀展现我的意图。刀势是我的决心，血是语言的结果。”
几人一齐听愣了，在他们眼里，面前这个人，不是欺骗他们，伪装身份的人，而是一个可怜的人。
窗外的高媚欢也听愣了，江湖孤客，刀出封喉，血即语言，刀即意愿，好似看到了一个在月光下孤独背刀的侠客，她的心，动了。
她想起了自己被嫡姐姐欺负的日子了。
她动心了。
“可是，你的河朔口音怎么回事？”
“是因为，以前汪崎家，有一个下人，说一口河朔话，那些嫡子欺负我，他反而对我更好，所以我，我渐渐学会了河朔口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