鸦乱(2)

在江湖上行走，一下子想远离那曾经兵荒马乱刀光剑影的地方，是极难适应的，所以一开始十分无聊，无聊到想杀人，想自杀。这样的无聊驱使着我拼命去摆脱，极度想再次重出江湖，再创辉煌，可是，剑已折，刀已埋，已经回不去了，回不去的是那个形而上的江湖，我所逃避的也正是那个形而上的江湖。多年以后，势必会思考，其实身在何处，何处不是江湖呢？有人言，除庙堂之外，皆是江湖。有本事就居庙堂之高，没本事就处江湖之远，仅此而已！
再后来，我操起了此生重来未使用过的兵器——笔！没错，我写我的江湖回忆录了，我的一生，应该会是一部不错的武侠小说，倘若日后流入坊间，会不会又惊起一番波澜就不得而知了。
我在茅屋里写我的江湖生涯，落笔生硬，我认为那刀剑是残暴不仁的，不仁不义在于人，杀人的时候不能心软，所以江湖里的文字不能太软，否则就写成儿女情长的风俗小说了。我不会那样写，即使我可以添油加醋，在纸上的我的身边安插几位美得不可方物的姑娘。可是，在现实中，我没有。曾经有一位国色天香的姑娘爱上了我，她叫雪，我却亲手杀了她，我还清楚记得我的剑刃刺穿她心脏的一刹那，我泪流满面，随后面无表情。那个故事，说来话长，一言难尽。我似乎不太想把她写进书里，因为，她不应该出现在我的世界里，更不应该走进我的心里。如果时光可以倒流，我宁愿我和她不要相遇，不相识。我们彼此永远不会相知，她也永远不会了解一个杀手在想什么，正如，我永远不了解我为什么进入江湖的。怎么出江湖的，我也忘记了。只是有一夜，我梦见我在梦中杀了一个看不清脸的人，我知道，我没有走出江湖。

那个噩梦，呵，仿佛就是那个梦把我带进江湖的，似是而非，愈想愈头疼。
生命中总有些令人恐惧的东西，我所恐惧的便是我的噩梦，它占据了我的整个梦乡，如影随形，如蛆附骨，而我无可奈何无能为力。在梦的世界里，我仿佛是被杀者，我体会到了无助等死的滋味。那时候，我才发现，我将被噩梦纠缠致死，但我该庆幸，除此之外，无人能杀死我。
我白天坐在茅屋的窗口，低头就能够清晰地看见紫阆湖底各种颜色的游鱼，这些鱼悠闲的游着，仿佛它们才是世间唯一不被宿命纠缠的旅客。我每晚抬头就能从茅屋顶的缝隙里窥视苍穹的星辰，斗转星移，那是宇宙的秘密。我甚至时常可以看见那紫阆湖边的柳树上经常有一群乌鸦驻足，不一会便四下散去，啊啊作响，留下一抹不祥的恐怖。我明明不喜欢乌鸦的，可是有一日居然想养一只乌鸦，看看它是如何在这个世界上存活的，以一个黑道的身份！正如当年的我！
紫琅湖，每天晴云万里，风和日丽。我居住在此发现，这里似乎没有下过一场雨，冬天倒是飞舞了几场鹅毛大雪。不过，这样也好，下雨永远没有下雪好看，不下也罢！好久没有这样的感觉了，很舒适，很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