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陈年事(2)

“你主动找我，想必也知道我的身份。”她心说对方要打哑谜，索性先发制人，双目慵懒一眯，促狭道，“是我疏忽了。”
对方依旧对她的话置若罔闻，一点声音也不愿施舍似的，弯腰从脚边捡起快小木板递给她。
一行歪歪扭扭的文字：“帮工，一天五十文。”
这算什么事，她简直莫名其妙，脑海中只现出八个大字：先斩后奏，强买强卖，进而有一种掀了此人面具的强烈冲动。对方裤脚上的泥点子又让她无端想到在六扇门当差的日子，混到神捕依然要任劳任怨地抓牢犯，刨去路费，每天能拿一两银子的固定工资，勉强够吃喝，下馆子就十分捉襟见肘。但仗着官家身份，欺上瞒下横行乡里倒也绰绰有余。这人不声不响地夯了一天泥板，赚五十文，一双手关节粗糙，泥垢嵌在指缝、死皮、皮肤皲裂似的纹理里和茧子上，似乎还是个哑巴，拿来讨生活的木板上的字丑到极致，不知道是怎么写出来的，看着可怜可叹。但她并不急于下结论，那身黑衣包裹下的身体相当结实，个头也高，不似长久缺衣少食的样子。再者打出的泥板形状均匀规整，且效率是寻常人数倍不止，不是内力深厚就是个祖师级的能工巧匠。有这手艺断不至于跑到这么个穷乡僻壤的地方只为赚她五十文。

“成，我预支你二两。”她摸出银锭递过去，做出雇主派头吩咐道，“材料我备着，墙体打好后就把原来房子拆了，今天就到这了，明天别不来了啊。”
他不易察觉地点点头，接过银锭小心翼翼地往怀里揣，双腿发力直接站起身来。哑巴起身后，登时比她高出一个头不止，把锤子往背上一扣，树林里去了。
三天后，夯实的泥板堆得小山高，可以正式动工了。“小满”从县城听曲回来，表示十分满意。她晃了晃手里的一吊酒，抢过哑巴手里的锄头丢到一边，兴高采烈道：“走，打野兔子去。”
林地草木错综，在一片连绵起伏的山上，不少野兽出没其中。她自从搬来后一直没好好探索过，这哑巴似乎就住在这儿，遂撺掇他同去。天色昏暗，树林里更是漆黑难辨方向，哑巴身手敏捷地走在前头，抓住了只松鸡。“小满”跟随其后，绕来绕去正要犯晕之时，眼前倏然开阔，蓦然发现已置身半山腰的一处坡地上。从那里往远处看，家家户户升起炊烟。黯蓝天幕下，灰蒙蒙的烟和乌色的云连成一片，屋檐下亮着星星点点的烛光，黑夜降临了。
就这儿了。
面前的柴火燃烧。可怜的松鸡被拔光了毛，身上穿着竹签，架在火上烤得滋滋冒油，肉香四溢。她兴致盎然地转这只烤鸡，哑巴坐在一旁，手里抓着被硬塞进来的半块饼，整个人有点局促。面具遮住了他的眼神，不知道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