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度故事·志怪传奇】变婆(2)

昭儿吃完这碗便迈着大步子离开，老婆子说锅里还有，没吃饱可以再加。他只撇下一句“饱了”。我吃了半碗打算再加点儿，一看锅里的量又比昨日多了些儿，说是三人份其实足够五个青年人吃，可最终还是三人份。我故意吃得慢，看着老婆子将锅里的面和汤分批次倒入她的碗里，而她的吃法更像是做了一天苦工后终于拿起筷子的壮年。起初晚辈们说能吃才代表身体健康，可这绝非是正常老年人的饭量。
其他人也已醒来，直到老婆子见到侄子、侄媳才意识到家里其实不止我和昭儿，她说是自己老了、糊涂了。
帮忙置办酒宴的人来了，这次的宴席村里人都想来看个热闹，一番筛选下来，最后要摆的桌子从后院挤到门前、从楼下叠到楼上，还得借别人家的厨房早早备菜。从早到午，宾客陆续赴宴，每个人都在恭喜我魏家、恭喜我的老伴儿“死而复生”。原本是来参加葬礼的人换了身行头，前些天还哭喊得伤心，今个儿人人喜气洋洋，都想来沾点儿老婆子的“仙气”。
我和老婆子都已是耄耋之年，但身体一直很好，也没染过什么大病，手脚也还灵活。那一天老婆子还擦着桌子，就是坐下休息了会儿便没再醒来。找来大夫说已经没了呼吸，是寿终正寝、无疾而终了，要我不必悲伤，好生安葬了她。后来两天突逢暴雨，葬礼也就这么被搁置，可出乎我们所有人意料，雨停的那日清晨，老婆子依旧在厨房为我和昭儿准备早饭。老实说，刚看到这一幕我差点没能喘过气，我曾怀疑过——甚至现在也怀疑——老婆子是被借尸还魂了，但她说自己只是在椅子上睡了会儿，醒来后却穿着寿衣躺在棺材中。我问她相伴这半辈子里发生的种种，她都对答如流，锅里飘来的也是熟悉的葱香。当时只有一个念头停留在脑中——我老伴儿重返阳间了！

村长查阅村志，发现百年前也有类似的情况，当时正好从大城来了个道人，判断后说这是名为“假死真生”突发状况，一般人很难看出是生是死，但他也特意传授了一套鉴别和急救的方法。老婆子应该就是如此吧，都怪那学艺不精的大夫！自那起村里人一见我便说我老伴儿是命不该绝，上天开眼下了两天暴雨延缓下葬一事，才有的如今的复生。
回来参加葬礼的晚辈先是一惊，后转悲为喜，索性再择吉日办一场喜宴，庆祝她老人家“死而复生”。
参与酒席的除了亲戚，其余多是亲朋好友、街坊邻居、村干部，都是我和老婆子熟悉的人。果不其然，老婆子都认识他们，谈起家长里短来和以前一模一样，至此怪力乱神的事我便没再往深处去想。
（2）
其他人已经回去了，侄子和侄媳也在昨天返城，他们工作太忙，依旧留下昭儿让我们照看。说起来老婆子的饭量变得稳定，不过一顿却是三四个青年人的饭量，家里还算富裕，不至于多了几口人便出不起饭钱，只是这又让我起了疑心。
她总是天还没亮便起来为我和昭儿准备早饭，最近突然晚了一些，后院鸡叫三声才见她从房里出来。平日里老婆子最爱在早饭后打理菜园子，年轻时拿着扁担挑满桶的水不在话下，上年纪后也能挑个半桶。今日我见老婆子从井边回来，扁担两头各挂着满满一桶水，腰杆挺直，走起路大步流星，也不见她累得喘气，动作稳得不像个八十二岁的老妇人。莫非这“假死真生”后还能返老还童？我又问她有没有哪里不适。她笑着摇头，继续舀水一点点洒进菜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