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哨塔与灰色的黎明》第一卷（0）幸存者们(2)

那是世界重叠后我第一次看见某个人形生物被杀死。
那是世界重叠后我第一次知道，它们不再是为玩家提供金币的素材，他们不想死，不论是哥布林，人类还是半兽人，大家都不想消失。
大家都想活着，竭尽全力活着，为了见到明天的黎明而活着。
那之后盖亚连续一星期都没有碰过武器，他开始说梦话，流着泪告诉我们他想要回去见自己的孩子。
为了那飘渺的希望和记忆中的笑脸，他也变成了杀手，那个笑容温和的文学老师最终成为了战士，冲杀在一场又一场的战斗中。印象中最后一次和盖亚在现实中见面是在祝贺他新出生的孩子，他的本名是杉木权直。我听他抱怨奶粉涨价，嘲笑不断掉头发的上司，发着和学生有关的牢骚，然后我们一罐一罐地把啤酒灌进肚子里。
“下个月就是结婚纪念日了，我们打算再办一场婚礼，你要记得来哦——”哈哈大笑着，我会和他说一些恭喜的话，帮他出谋划策该怎么哄老婆开心。
“我的老婆啊，那个母老虎——是我大学同学，在古文部认识的。该死，我也没想到古文部会有那样的女人，你说对吧?”他捏了捏鼻子，掏出钱包结账的时候能看到一家三口的照片。

但如今这个男人穿上了盔甲，眉宇间多了点杀气，身后是赖以为生的长剑。
“我还能怎么办呢？我不属于这里，所以也无需对这里的生命有怜悯之心。”
他是这么说的。
他憧憬着孩子，任何阻挡他脚步的人都会被斩杀身死。
和盖亚在奥格伦废墟分开后我有些感慨，或许作为一个咒术师我无比幸运，因为当我决定要杀死一个生物的时候，只需要用咒术——通常我会尽量挑威力大一点的技能，这样就能在看清楚对方的绝望表情，或是听到惨叫前让它变成飞灰消失。
但盖亚不能，他的双手注定被鲜血染红，然后是灵魂，也会变成恶魔的颜色。
我和他认识了超过十年，而最后相见的地方却是地狱，一个作家和一个教师，背靠背站在荒凉的大地上，为了生命奋力拼杀。
后来我意识到，实际上我们脚下的这片土地，就是真实。不论我们往前走多少，甚至可能终有一天会发现，这个世界也只是一颗圆形的星球罢了。
在‘界律之灾’发生后的一年里，我在哥伦弗斯的大陆上穿行。他们说我是谨慎的人，因为不论面对谁都会全力以赴，务求一击必杀。
而谨慎，在这个世界就是存活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