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志怪傳奇 ｜ 還魂(7)

他樓頂上，和他一樣，讓他始終感到憋屈一整年的“別人”的家。
他倒是租房的成了老客了。
想到這他又轉回，想看眼想象中的園林。他覺得有東西他漏下了。他這才想園林，才想有這小兒的地兒，周邊也是有園林。他頭頂住冰涼玻璃，不孬，剛好見綠道。幽幽小森，給他讓道兒，他妥在小車里，也給他讓。石楠披水，盡是朝下偎，將要著地；單獨一枝桂子，葉片厚，蒙水不透水，濕濕地抹，慘淡燈光照上，株株葉陣，月光融融；桂下冬青隊兵，附上層水汽，接著喝飽，挺括、直聳；可憐野月季，萎到地面，一朵紅，一朵淡黃。偏高的桂，矮小的藤花間，沙沙楞楞，顆顆細塵，飄，誰在前邊，它落后兒了，追過去，灰顆子覆蓋謎黃顆子，昏昏黃黃下降，融合，霧罩下來，他小手張天，抓住點桂香，綿綿實、郁嗒嗒；撒開小手，散出甜玫瑰，渾馥雅滑；他扭頭了，捉不住了，什么啊？淡淡、環繞，木瓜香，他發現了，是個小小白瓣子，蓮花啊，杏子呀，李花，他忽地一下全認識，然而又全不是，他爺爺說都不是，但是他先發現了，他找到墜他臉兒前的小花鐘子。
他爺爺身上在濕，他小身子還是圓，圓圓地，掛不住水粒子，滑下去，一顆、二顆、六七顆……他忽地躲在遠方，他倆人正往里走。

樓下哪還有人兒呢？
是冬天了。一個周末，他又聽見爺爺，丟頭向下。果然，四個長一樣的人兒，墾樓邊石，不高不矮，站著，老老實實。一個白頭，一個茂密豎發，一個半米高，一個一節藕大。半米高哭，一節股節股地斷，乍聽瘆人，二聽纏人。左手反背，小眼捂着。哼嗯，哼嗯——，断了，老头围上前，他儿子貼至左近，半米高见人哄上来，哼嗯——，哼嗯。又倒过来了。头椰壳大，脸像椰瓤，奶白奶白。眼球漏出指头尖，哭声停会儿。抓嗒抓嗒，呱嗒呱嗒，他过来了，抵他爷爷半截腿大，沖哥哥喊爺爺——爺爺——，聲調下墜，不乞求，旺象地。他爺爺手扶他哥哥手，眼看他哥哥眼，見不著爺爺正面，他踩上小石凳，撲幾掉下個腳踝，小烏龜腦殼往脖一縮，鼻子尖偎進棉領道：爺爺，爺爺，爺爺，腔調高上去，眼前是爺爺身后樹。他爺爺整個身子黑圓黑圓，他哥哥偷偷看他眼，哼嘿——哼嘿——哼嗯…
…，他爸爸怒斥他，還——下降音，哭——！還——哭！哭個什么勁。他爺爺家鄉話說嗯……啊？怎么啦？嗯，沒事兒！沒事兒，是吧？下降后又升平。他一下想起，轉來他哥哥后身，他哥哥打他一動就回看，他將一站住，他哥哥手又抱住眼，抹了。他見他哥哥藏青棉猴橢圓后背，爺爺——爺爺——爺爺——。他爺爺、他爸爸、他哥哥，都用家鄉尾聲上挑音，各說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