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许绀蓝作白头(6)
“想离开吗?”阿特利不答,绀蓝色的眼睛里写满了固执。
“想。可我不能丢下爷爷。”织瑾垂眸,“那些土匪不会善罢甘休的。如果……”如果你想走,就离开吧。乌镇留不住你。
“我不走。”阿特利飞快地打断她,“我什么都没想起来。我哪都不去。”
他盯着她湿漉漉的眼睛,又重復:“你们不走,我就哪里都不去。”
听到这里,我终于按捺不住好奇,问阿特利老先生,那时他究竟有没有恢复记忆?
老先生抿了口茶,淡淡道,那一棍也算因祸得福,之后每天都有一些记忆碎片涌入脑中。他隐隐记得自己姓阿特利,祖籍是英国,从小在上海租界内长大。
可是时间没有体贴地等他寻回更多记忆,最后他们仍旧离开了乌镇。
四、这位善良而倔强的老人,宁死也不愿做孙女的绊脚石。
临近除夕时,青镇来了一班自北地跋涉而来的戏班子。爷爷的戏友看望爷爷时,给了他两张票。
“我去不了,你们俩去听听,”爷爷今天气色不错,老顽童似的眨了眨眼,“学会了,回来给我唱。瑾囡儿每次就那两折,听得我都厌了。”
青镇与乌镇隔河相望,爷爷嘱托捎给成衣铺的布和杂物沉甸甸地坠在阿特利的背上,织瑾垂头走在他身旁。
他们越过堤上柳,越过一座又一座的桥,在其中一座上,织瑾忽然伸出手,轻轻碰了碰他的手。
阿特利停住脚步。
夕阳余晖披在织瑾身上,她若着一身新嫁裳,脸庞染上落日的橘红色。就在这座桥上,他被善良的老人救起,他与她就此相识。
阿特利试探着拉住了她的手,她没有挣脱。
织瑾的手微凉,不细嫩,却很软。阿特利用自己的掌心紧紧包住它,两只手很快变得汗涔涔的,可直到听完了戏,月上柳梢头,他也没有松开她。
他们赶在成衣铺关门前送去了包裹。顾老板接过包裹摇了摇,仔细辨别了里面的叮当响后,摇头说:“老爷子弄错了,我没有要他捎带染布以外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