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悟兰因】第五章(3)

穆辞雪听了，也不知该哭还是该笑，正说话的当儿，人已到了前堂。厅堂前候着的女侍见她来了，一边通传着“穆姑娘到了”一边为她打起帘子。仍在夏中，即便下雨也是闷热，她一路走来脸上又出了一层细密的汗，她怕失了礼数，边入门边用帕角点拭额头和面颊，袖中乌沉香的味道浅浅淡淡地飘入鼻息，本不该是女孩子的香气，好在隐在袖中，除却自己别人也嗅不出。帕角浮动间，她看到厅堂中立着身着阔摆长袍的颀长背影，头发高高束冠，背挺得极直，肩膀虽正，却是正而不僵地松弛着，因而便是看似端正，却透出丝随意来。他听到女侍通传，回过头来，穆辞雪眼看着眼前人转过身，几乎疑是自己看错。鼻息间乌沉香的气味未散，她却如何也不曾想过，当日留下气味之人竟这样撞入眼帘。
这最令人恼恨的不期而遇。
初时，今日，皆是。
穆辞雪举在额前的手都忘了放下，许久才缓缓自己循着习惯将手臂落回腰腹间。她恍惚想，那日她为何定要出府，想去见太子是一桩，可是太子可见的机会并非只有那一次，还有一桩，便是想要避开那日需登府的昭王。
如今，这算做什么呢？
容忻眼见面前女子，亦有一瞬愕然。他本是面上笑惯的人，那一瞬也有些僵滞。不过总是比穆辞雪这闺中女儿经历得多些，只是一瞬，便真的如此前所言，只做不识，神色如常微微躬身作揖，言道：“女公子有礼。”

相较而言，穆辞雪远不如容忻来得从容，心里也不是不知道是该笑着回礼，可她咬着牙根尝试了几次都没能挤出一丝笑意，最终只能微微颔首，声如蚊讷地回以一声：“见过昭王殿下。”
那融入礼乐声声之中的一句“见过昭王殿下”中，穆辞雪忽而便明白了姐姐眼中的苦涩，原来，那是万丈之遥的近在咫尺，是永不可得的唾手可得。
穆避霜入了东宫，恍若一梦。以低微的出身成了当朝储妃，因这低微的出身都可以成为储妃故而可知九死一生的了局，都让女子初初嫁做人妇时周遭本就显得缥缈虚无的红更如梦似幻。她听到通禀之声，也是好一会儿才确信，他们口中的“太子妃”是在唤自己。她回过头去，一个宫娥挑灯立于门侧，雨还未停，因不能失礼污了寝殿，伞必是留在了门外，然而裙摆湿了些许，令那宫娥只能踮足，问安后双手提着裙身，却始终不曾抬头。穆避霜看着她，发觉那谦卑谨慎之中，更多的却是自危的犹豫，便已隐隐猜到，这宫娥难以启齿的话语该是什么。她笑笑，问：“殿下有何吩咐？”
她这话陡一出口，那宫娥被惊得双肩都有些瑟缩，垂首硬着头皮开口：“殿下令奴转告太子妃，殿下醉酒甚重，不敢如此来扰太子妃清净，请太子妃先行安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