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坛里的少年人（下）(5)

“过了年，李小姐就回北平念书了，临走时给我留了些钱和一封信。她看出我想走，就说若是有需要，去北平找她。”
“日子就这么过着，打理书房，读些书，时而于府内或外面表演，倒也平稳。几个月省吃俭用下来，我估摸着夏天就能攒够钱，离开这里闯荡天涯了。”
“那时我还想，活着，我就还能重头再来。”
士兵兀地站起身，惊呼道：“你……你莫不是一直留在金陵城里！”
少年默认了。
士兵跌坐在地上，抱着头——他大致明白了。
“七月初，应当是八号左右，半夜传来消息说，北平附近开战了。”
“整个府内乱了套，老爷在房里骂，太太坐在房里抱着小少爷一起哭。李大哥和李二哥连夜出了门，估计是有自己的事情。不过整个府内都是经历过战事的人，乱了一阵子就在管家的咒骂声中稳定了下来。”

“只是李小姐人在北平，所有人都未免惴惴不安。”
“此后，家里主事的几个男主人都是早出晚归，李老爷平日里火也更大了，我们时常听见太太和他在房里吵。据太太房里的大丫鬟说，太太是劝着李老爷打听下小姐的事，顺带着赶紧转移家业走；李老爷却讳莫如深，不作表态，急了就骂李太太见识短。这里可是国都，日本人打不过来。”
“院子里有个护院大哥家在中原，听见北平开战，思前想后还是准备偷偷北上。我们三个凑了份子钱，他当晚翻墙跑了。翌日上午，老爷就罚了我们这个月工钱，没做别的——我们这才知道院子里这几天晚上，天天有人因为各种原因跑路。”
“七月底，平津沦陷。那日消息传来的时候，全府上下一片哗然。府里多是跟着老爷南下的老人，未免都有些伤悲；还有跟着太太来的，听闻昔日皇上住的地方都没了，一个个和太太哭天喊地，好不悲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