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行百物语作品展示：白狼(9)

“我在城里学过一些药剂。”我努力想让自己语气听起来坚定一如凛冬雪松，可发出的却是初春冰凌般小女孩的声音。“给我些实验的时间，我们去一个没有人的地方，让我帮你。一定会有办法的……”我已经不知道是在试图说服他还是说服自己。我的声音在喉咙中湮灭消逝，冲出眼眶的泪水在脸上勾勒出夜风的痕迹，而我却仿佛失去了感知。那双眼睛却始终将我沐浴在蜂蜜般熟悉而温暖的涟漪中。“他们竟然说我是狼人，非常缺乏观察。”他嘲笑道，攥起一撮绒毛。“在我看来这倒更像菌丝，可他们却不说我变成了蘑菇。”他眨了眨眼，“你看，我还在这呢。我还是能够三分钟之内给你画一幅肖像，十分钟给你造出想要的颜色。”他捧着我的脖颈与头颅，在死亡的花野里将我长久拥入怀中，我们相互依偎的身影在衰减的月影中暗淡下去。

 我似乎一直都知晓一个避风港的存在。父亲之前在不画我的时候，曾去城里买回一群希腊众神的理石雕像，如今被他弃在森林深处的一座小仓库中。盛夏的的爬山虎曾是那里的国王，而如今风起，它们只剩下枯黄的藤。我们找到那里的时候正值午后，阳光斜斜地照亮屋中漂浮的灰尘颗粒。赫尔梅斯像是个游客，在一排排凌乱古旧的石雕间戳戳碰碰。“他们用神使的名字将我命名，”他倚着一尊颅边有双翼装饰的少年雕塑评论道，“可我觉得自己更像是酒神的信徒。”我忙着安顿好所需器材，早上采好的草药已被我煮成止痛的药膏，男孩侧卧在一张阳光温暖的祭坛上，在我上药时轻描淡写地讲述着那些生物攻占他的过程。
“那天它们大概把种子散播到了我的伤口中，那伤也愈合得格外快。我再次回到洞穴中时，它们仿佛认识我了一样，光芒不再刺眼，而是暗淡下去。我用刀子剔下几块那东西，它们的身体瞬间变得透明，然后好像和我对话似的，我的脑袋里一下子爆裂开奇特的景象。我看见它们以另一种模样住在地球的中心，在向外爬的时候损失了不少同类，而那些活下来的都是现在所见的形状。它们体内的汁液就是人们传说的绝妙的颜料，我收集了一些给了大画家，果然奏效。当时我的心中充满了你——你头发上的光晕，眼睛的阴影，嘴唇的弧度，以至于我忘了自己身体的变化。起初是简单的动作带来的异常酸痛，紧接着，那些要命的白毛就从皮肤里鼓了出来。每一天我开始感到奇怪的寒意，好像身体里有取不出来的一块坚冰。还没等我意识到，我便成了这幅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