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来人(2)
在我辞职的那天,律师事务所的所长失去了联邦政府的授权,于是从自己十几层高的公寓楼上跳了下来。
出租房变成了程序员的机房,付不起房租的我在夜里被房东一脚踹出。那天夜里,满大街走着无家可归的幽灵,他们垫着包袱躺在街边,就像回到了传说中二十世纪的经济大萧条时期。
联邦政府也想过救济,然而僧多粥少,少之又少的职位我们抓不到,只得缩身在城市的夹角里,拿着可怜的救济金得过且过。偶尔也会聚在一起,说着过去的辉煌,感叹时过境迁。
曾经的议员说,他在投案关于补助人工智能的法案时投了赞同,当时想着人定胜天,却没想到自己成为了曾经一手帮扶的刀下亡魂。
他说这话时,满脸泪痕。
几个月后,联邦政府撤销了补助的职位。就在那天,政府门口横七竖八躺着几十具尸体,报道称,一群恐怖分子举着枪强闯入政府大厅,被机器警务击毙,无人伤亡。
每天早晨,联邦政府的机器都会例行检察巡逻。只要我们躲在墙壁间的夹角里一动不动,彼此就相安无事,它们似乎并不在意这种比它们还低贱的碳基生命。只是有一次,两个曾经的警察在它们巡逻的时候扑了上去,我们没拦住,缩在角落看着两个倒霉蛋被掀翻在地,熟练地被捆成粽子,然后拖着他们继续前进。
一个老刑警说,他们逮捕罪犯时也从来没这么粗暴过。
我们考虑过摆摊,考虑过创业,可是联邦政府不理睬,巡逻的机器已经掀翻过十多次我们的摊位了。我们没有财务证明,没有初始资金,银行的贷款并不向过气的人开放,没有工作的我们就像蝼蚁一样从大楼里被扔出来。那些发黄的律师证没有一点用处,在这个时候,它们甚至还不如一个可以充饥的吐司面包。
没有可靠的金钱来源,我们回归了物物交换的原始社会,拿着从垃圾堆里翻出来的物资向同类换取食物。三百克的面包值一个内存条,五块夹心饼干就可以换一个一立方米的瓦楞纸箱。有一次,我们在垃圾桶里翻到完整的电脑显示器,搬到对头,另一个街区的人搬出了一整箱的面包作为交换,那天晚上,我总算回忆起吃饱是什么感觉。
没有阳光,没有机器,没有政府,就这样,我们建立起了一个游离于现实的黑暗世界。纸箱和砖块是这片贫民窟最常见的建筑材料,倚着墙壁向上延伸至阳光在楼顶的分界线。有的人以捡拾垃圾为生,有的人交换他们的垃圾,还有的人提供服务来换取他们拾得的垃圾。纵横交错的街道将各个街区分割开来,洒在上面的阳光对我们来说无疑是最凶狠的毒药。然而利益大于一切,不菲的运送费是多少人赖以生存的根本,于是诞生了一批勇者铤而走险为他们传递物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