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堂】浮生一梦(3)

孟鹤堂就站在这个他乡的院落里，说想家吧，其实他哪里有过家？说思乡吧，那个他长大的地方也没给过他多少温暖。可是心里还是拧巴着，孤独感跟夜风一起沁进骨髓，冷到全身发抖，心里空落落的，柔肠百转，眼泪凉凉得布满了整张脸。
第二日，天气不错。清早起来的周九良起床后，洗漱完，就到爷爷这边来请安。到了正屋，管家却拉住他说：“孙少爷，先去别处请安，老太爷和老爷正在说话。”
周九良听到屋里有像是争吵的声音，刻意压着，听不分明。他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想进去看看，又被管家拽着不让，只好先到花园溜达，想着过一会儿再去请安。
花园的游廊那里坐着一个人，大红色的披风像是一团火，耀得池塘里的水都红彤彤的，周九良站在远处，眉心一蹙，觉得这个人似曾相识。这时廊边的红果树上飞起一只麻雀，忽然的响声让那个人抬头往这边看了一眼，即使隔得有些远，周九良也认出了那个水泠泠的眸子，正是昨晚车里的那个人。他正要往游廊那里走，身后传来周树兴的声音：“九良～”

周九良连忙回身，弯腰给父亲行了个礼：“爹爹早安。”
“嗯，给爷爷请安去吧。”周树兴跨步上了游廊，往那个红衣的人走去。
周九良还想问什么，周树兴却走得飞快。
“猜猜我是谁？”周九良的眼睛被一双凉丝丝带着香味的手遮住，一个女孩儿清脆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周九良笑着说：“慧如！还用猜吗？”
“哼，不好玩儿！良表哥，你真无聊！”小姑娘身量尚小，一脸稚气，嘟着嘴放下手，周九良转过身来，刮了刮她的鼻子说：“这些小孩子的游戏你都玩多少次了，也不嫌腻！”
“姑姑说你今天会上街买东西。你去跟我爹说带我一起好不好？在家呆着好闷，我爹又不许我自己出去，我快憋疯了！”邢慧如摇晃着周九良胳膊撒娇。
“你要买什么我给你带不就好了？小姑娘家家出去抛头露脸的不好！”周九良抿嘴憋笑，故意逗她。
“呸！亏你还上过新学堂还是要出去留洋的人，书都白读了，这是什么老古董的思想。你别以为我不知道，现在流行男女平等！你看我，我已经求爹爹送我去新学堂了，我这身就是照着那些女学生的样子穿的！我要上学，要进步！”邢慧如翻着白眼，敞开她的毛呢大衣给周九良看。她里面的确穿了一件斜襟淡蓝色粗布上衣，下面是一件过膝黑蓝呢裙子，脚蹬一双黑色搭扣皮鞋，乌黑的头发剪短梳了两个只到肩膀的麻花辫，前额是齐齐厚厚的刘海，正是当时女学生的打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