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堂】浮生一梦(2)

“现在这个时辰，谁还知道我去哪儿了？我都大张旗鼓地来你这里了，你不必担忧这个。我也不去老二老三那里，就是有点儿事儿…”周树兴在橱子深处掏出来一个长长的盒子，吹了吹，坐在椅子上，一脸兴奋地摸着。
“这大半夜的，你拿这陈年不动的三弦儿做什么？”太太疑惑地看着周树兴笑吟吟地打开盒子，摆弄着那把三弦。
“许久没弹了，今儿想起来了，手心痒痒。嗐，绣卿，你还记得咱们小时候，我弹弦儿给你听的事儿吗？我真想念那时候偷着去戏班子的老师傅那里学弹弦儿的日子，可带劲了。”
“说那些做什么？小心公爹知道了骂。都多少年前的事了。说起来，你那时候可真没少惹公爹生气，好好的少爷不当，要跟着戏班子浪迹天涯，还好公爹拦着。”太太虽然心里不快，到底心疼自家男人，倒了杯热茶递了过去。
“你们都觉得还好，只有我觉得遗憾。”周树兴浅浅抿了一口，脸色黯淡了下来，他把三弦放回盒子，抱着就要出门。

“你去哪里？天这么冷，外面风大，小心着凉了。”太太一把抓住了周树兴的胳膊。
“我今晚在书房歇着。你也早点儿睡吧。心里一时感慨，可能睡不着，别打扰了你休息。”周树兴拍了拍太太放在他胳膊上的手，顺便拿开，头也不回地出了门。太太眉心紧缩，颓然坐在了身侧的凳子上，深深叹了一口气。
这个晚上的周家大宅，不知从哪里传来阵阵弦儿声，开始是生疏的，后来渐渐流畅了起来，像一缕烟尘般，顺着屋顶上空绕来绕去。弦声时而高亢时而低哑，时而清脆时而沉重，在静谧的夜
色中实在诡异。
初来乍到的陌生感和刚刚经历了大风波的不安让孟鹤堂难以入眠，他坐在灯烛下发呆，忽然听到不远不近的地方有弦声，心里一动，连忙披衣出了房门。这个院子，也不知因为是冬天还是因
为长久没有人住，寥落极了。地上的青砖暗暗的，一棵枯树在寒风里摆动着细弱的枝条，月亮倒是挺亮，高挂在紧致的挑檐尖上，照着雪白的高墙，又冷清又好看，加上了那转来转去的弦音，给这个冬夜添了不少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