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生者》第八章 一千颗太阳(4)

一个月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卡塔琳娜一边在疯狂与理智之间摇摆着，一边“有序地”推进着核裂变武器的准备工作——让所有反对者都闭嘴——有的人收下了匿名的钱款，有的人接受了唐突的升职或撤职，也有的人用他们榆木的脑子拿到了子弹。一时间，关于卡塔琳娜的传闻似是沸沸扬扬，又似是悄无声息，有人说他们此前敬爱的女皇和大总统已经疯了，有人说大总统其实已经被囚禁起来，现在四处捕杀反对者的只是一个替身，更有甚者，声称议会的代表们谋杀了大总统，哪怕是不死之身也有对抗的手段。但流言不过是流言罢了，上述的基本上只是私下里偷偷流传的故事，没有人胆敢公开宣扬这些怪异的言论，活命要紧。
试验场外圈的观测站里，卡塔琳娜端坐在房间正中央的座位上，右手紧握在左手手背，试图用平静的神情掩盖极大的兴奋与紧张，她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厚实的防爆玻璃之外，遥远的试爆塔上，一个漆黑的装置立在临时搭建的“城市”中心，静静地面对沙漠上微风的吹拂。钢筋水泥、铅板玻璃搭建的堡垒里，研究人员在进行着最后的检查，只要大总统一声令下，释放核能的尝试便会立见分晓。仪器们透出的微光把卡塔琳娜的脸颊映得惨白，她的手微颤着，再怎么用力压下还是会微微颤抖，她等不及要看到凌驾于一切她所见过的武器之上的终极武器摘下神秘的面纱。

即便到了现在，她依然有所顾虑。如今的她已经是在整个联邦中呼风唤雨的绝对领导者了，真的有必要用如此方式来确定自己在联邦内无可匹敌的霸权吗，真的会有一位胆敢挑战永生者的人出现吗？但这些顾虑远比不上如此这般武力的诱惑，她一直希望否认，但必须要承认的是，自己喜欢折磨那些反对自己、欺骗自己、背叛自己的人，让他们尝尽苦头之后，再让他们永远没办法反对自己、欺骗自己、背叛自己，她会给他们开出无法拒绝的条件的，过往那些对反对者与批评者的宽恕，不过是为了披上“仁君”的外皮欺骗别人，欺骗自己罢了。如今她终于面对自己了，她终于释怀了，快乐地接受了屠戮亲族带来的快乐，愉悦地接受了消灭财阀带来的愉悦，幸福地接受了身为真正的自己带来的幸福。对，一定是这样。
“十秒倒计时，”她按下身旁的电钮，静静注视着一望无际的沙漠，此前的颤抖似乎随着她手指的按下瞬间消失了，她平静了，她不再顾虑了，她终于是她了，现在的她只能听到自己平静的呼吸声，以及掩体内广播出的倒计时，
“九、八、七、六、五、四、三、两、幺，起爆。”
在遥远的地平线上，起初是一片平静，平静到有几个研究人员担忧地探头望去，但仅一瞬间，那地平线被一束强光照亮，那束光芒让空中高悬的烈日都为之暗淡，惭愧地缩成一个黑洞洞的空球。数十个、数百个，不，哪怕是一千个太阳的光芒都无法与其相比拟，随着光芒之后来到世间的是如同大地怒火般的震动、轰鸣，掩体上的砂石发出令人不安的敲击声，仿佛是众神在用血肉猛击着愚昧鲁莽的凡人们，几位研究员在这震动下甚至难以站稳，趔趄着扶住了墙壁。无数沙尘随着核爆炸的冲击波被撒向天空，巨大的云柱在地面上腾腾升起，随后像雨伞般绽开了云朵，烈火、灰烬，裹挟着她的狂喜直冲云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