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江淮风骨，文人气节(2)

这雨丝很细，是江淮独有的密。一下起来，整个镇子就好似笼在了一场清凉的梦里。细雨如织，檐下的鸟儿总喜欢在这种雨天里出巢，洗洗自己闷了一冬的羽衣，捎带脚儿地捉点儿也喜欢在雨天出没的虫子。江淮的雨天，才是那种真正好的雨天。它不急，不似北方的雷雨，一阵倾盆之后就放晴，让你猝不及防；也不像江南的梅雨，连着下好几天，让屋子里里外外都霉透。江淮的雨，也像极了江淮的人，兼有了南方和北方的特点，它能淋淋沥沥的飘上一天，也只是淋淋沥沥的飘上一天，这便是江淮的雨。
江淮之间的雨天是悠闲的，至少璞阳是这样。它不会耽搁那些走街串巷做生意的挑脚汉。因为这种天人们大多是不会出门的，这样一来挑着货担的小贩反而给闷在家里的人带去了不少便利，货郎们的生意也就格外的好。倘若在这种天来璞阳，你准会听到那在小巷深处此起彼伏的吆喝声，或许还能遇见丁香一般的姑娘。
但这种天是没人会去打伞，对于从小便生长在这里的人来说，淋雨也是另一种享受。
璞阳镇的巷子很窄，两人并肩才堪堪容下，要是碰上挑担卖货的小贩，小贩就会先放下担子，跟来人寒暄几句，等那人走了才会重新挑起货担且逛且吆喝。他们大多来自周围的村镇，对这里倒也算熟稔。璞阳的巷子窄的刚刚好，没有自上而下的压迫感，尽管家家户户的墙檐都很高。一下雨，水就会从墙檐上漫下来，巷子里的青石板路就变得更滑了，可璞阳人，或者说是江淮人，都知道该如何走。他们走的轻，可是一点不慢，就好似那脚下踩的不是路而是豆腐一样。

不过这样一来到文茗馆里品茶听书的人可就少了，有的也是原先在茶馆里的人，看外面下雨索性就赖在了茶馆里面。柳叔文便是这样一个人。没旁的人，于小山也不着急说书，倒是陪着两位掌柜的品茶，谈东谈西。
“于先生说书多年，也算是阅尽了千人千面，想必对世上的事多少会有些感触。”今天曹芝罕见的搬出了那套紫砂瓷檀木盘的茶具，洗茶，滤茶，泡茶，斟茶，竟是他亲自动手。
雨是从平明开始下的，天色始终有点灰蒙，灰里透着点白，还透着点蓝。于凡尚未醒，茶馆的前厅里只剩了三个人。
“说到感触，其实算不上。书外人言书中人，书外事又何尝不是书中事？人生苦短却不自知，书中百年书外半晌，蜉蝣一般。托身此世万般好处，却大多为生计奔波，哪怕王朝兴替，再大的事也沦为了世人茶余饭后的消遣，何苦。”于小山摇了摇头，他不说书时也是一身长衫，对于有些人来说，在那个值得怀念的年代，长衫已不仅仅是一件简单的衣物，更是一种身份的象征。如今虽然见得少，但穿在身上也算是聊以慰藉了。
“也应当如此，不处庙堂之高便难知高处不胜寒。知世故而不世故，处江湖而远江湖，我辈之人想来也是寂寂无名，日后不入史书，倒也没有诸般烦扰。”柳叔文自然是最想的开的一个，他的性子从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