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豪试炼场V·初阶试炼】假如回到今年初(3)

他和远在大洋彼岸的师长问候，即便疫情在转好，他们的通话仍然充满严峻的意味。有人航班没有摇到号，有人签证没有签下来，他安慰他们，自己却也在忧虑着留学申请的计划。
生活还在继续。他那些留在本地工作的初高中同学们，会在每个工作日的清晨去赶早高峰，而他安坐在家里，打起精神上网课。视频会议的效率远不如大学教室，但每个人都非常努力。他是这样确信着，因为每次课上到一半时，那个已经将头垂下去的同学也总能将头抬起来目光如炬，他知道这位老兄一直在坚持，并且接下去还要在线上完成许多小时的实习工作。
他也在努力着，慢慢忘记了对留学前途的忧虑，毕竟海外疫情正在飞速好转。他保留着每天查看疫情数据的习惯，看看海外的也看看国内的，也许“国内疫情统计”的数字也会降下来的吧。因为他看见在初夏的艳阳天里，城市和乡村都照常运转着，在堂哥的婚礼上他还看到了无数的彩带和笑颜，于是他也放松地笑起来，并且在心底里这样相信。
海外疫情渐渐平息下去，而那个恐惧仿佛从遥远的地方倏忽来到了身边。整片国土严阵以待去迎接一个春天，灰烬的、寂静的春天，卓绝的、不朽的春天。在春天里街道上弥漫着消毒水的气息，花园里没有看花的人，亿万台电子屏幕上日夜变换着红色黑色的数字。那些数字真的在减少了，但为什么大地如此肃穆而悲伤，就像许多年的泪水都要在这个春天流尽那样。

时光的脚步慢下来，和他一起去见证。往日轻松悠闲的朋友圈再也不见，只有祈愿祝福和求助的嘶吼。失去外公的孩子，久久地跪在空无一人的老屋前哭泣，于是时光拥抱那个瘦弱的臂膀，将眼泪也一颗颗地收回去。最后一颗眼泪回家的时候，那个与疫病斗争的灵魂重新矍铄起来，每一次呼吸都要将病毒排除出去。即便所有的医院都床位已满无法接待，他们也变得不再焦急和痛苦，并且终将汇入安宁的万家灯火，将黑色的数字重重地减去一笔。
除了捐款捐物，除了不去添乱以外，他并没有做到更多。他就是个普通的学生而已。可是他会偶尔出门采购，看见灯火从大地上升起来，一整座医院彻夜通明，于是他知道一切奇迹都只是同样普通的人们用意志去点亮的。他从没有认真地注视过大地的灯火，只有在逆行的时光里，他头一次觉得这片灯火慈祥又辉煌，就连初春那场最寒冷的雨水也不能将它扑灭。
倒下的斗士们重新站起来，从黑夜到白昼，辛劳和疲倦远离他们的身躯。红色与黑色的数字飞快下降着，亿万盏灯火一起和他守望，让他相信疫病和恐惧终有一天会消散会远去。
那时疫情的地图还大多是白色。那时所有的数字都接近原点。那时他的面前开满了新年的焰火。那时浸透在冷雨里的梅花抬起头来，冰雪的土地上盛放着万物和希望，并且对那悲伤的卓绝的一切都一无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