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豆传记(4)

少年仍旧跪在那里。
明明比所有人都矮了半个身子，可没有人敢面对他的目光。
那目光太尖锐 ，太直白。
“……阿豆，你一向是个好孩子。你就当为了你父亲，你……你服个软吧……”老人捻着胡子，站在阿豆身边，沉重的叹气。
在叹息悠悠转转，猛烈的撞进少年的耳朵，把他挺直的脊梁捼成曲折。
堂上双亲皆白发，何敢青丝逆青天。他想起那张薄薄的纸，那个像猫一样的人。少年肉眼可见的软了身躯，木着眼睛，僵硬的跌在地上。
他听见谁在他耳边低语，带着病重的混沌音色。
“阿豆，你忘了我吧。”
所有所有的记忆里，只有这一天，阴风呼号，昏暗的不辩西东。
阿豆跌跌撞撞的往秀才屋里跑。怀里一盏微弱光线的灯笼，在雨幕里瑟瑟发抖。
阿豆顾不得抹一把摔满了雨水的脸，凭着记忆踉跄的狂奔。不记得摔了多少次，阿豆撑着这两只疼痛麻木的腿，硬是在这冰天雪地的黑夜里寻到了秀才的床前。

屋里一点儿也不暖和。阿豆看着暗色下屋里的陈设，险些以为自己进错了人家。
“……阿豆……”
他听见秀才喊他。
也不顾手里是什么东西，一松手就往屋里跑。那盏摇摇欲灭的灯笼跌在门边儿，盈盈烛火透过溅上污泥的宣纸，好像是这个夜晚唯一的光亮。
阿豆终于拉到了秀才的手。
好冷。从被子里探出来，竟然比他都要冷。阿豆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大眼睛里蓄着泪水，声音堵在嗓子尖儿，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阿，阿豆。”秀才一双锐意的小眼睛萎靡的松垂着，整个人像一盏破落的灯笼，只薄薄一副人皮，烧着最后一点儿心血。“你听我说……”
阿豆三两下拽掉了溅满污泥的外衣，团进秀才的被子里抱着他。秀才身上好冷好冷，像一大块冻好的豆腐。
阿豆不想让他这么冷。
“别，别把病气过给你……”秀才拼命指挥自己僵硬的四肢，一个劲儿想往后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