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线】4(3)

我有没有向你提到过？是的，死亡带给我的感觉除了冷和黑暗，还有空旷——深刻的空旷，巨大的、黝黑且毫无回响的空洞。你的身体还在这里，但你的灵魂却远在十万里之外，包围你的会是无限的时空和无限的寂静，以及几乎永远静止的时间。我得告诉你，那真是相当可怕的体验——当万物彻底静止，你才能真正体会到死。这不是静止的动作，而是进行时，是“正在进行的死”，也许它还会倒退，还会像傅科摆那样来回摇晃，谁知道呢？有时候我会感觉进行中的死亡和真正的死亡完全不是一回事，前者缓慢又无聊，后者总是在一瞬间就达成了；前者是过程，后者是结果，两者之间的界限再分明不过。
我这里的“死亡”是一个永远处在进行时的过程，并且无比漫长。
我还没有向你介绍过我在伊甸的房子。诚然，这部分内容和我将要讲述的主题似乎没什么关联，但这些看似无关紧要的东西却能以最真实的方式展现一个人的具体形象，而我也需要借这种清单罗列式的回忆方式来找回我因重生而变得混乱的记忆。请想象一套两居室，从整体开始，再缓慢进展到最终的细节：一大个客厅和两小间卧室，一间被我开辟作为画室兼阅览室，另一间则被宽阔的双人床、书桌、书柜、电脑和满地的衣服挤得没地儿下脚。我没怎么在装修上下功夫，也懒得为此而去专门补习（无数次重生似乎也没有对我的品味造成什么正面影响），所以直接买了一套带装修的公寓，只在细节上稍作改动。我拆除了客厅墙上俗气的装饰画，把这些二十金一张的廉价货通通扔进楼梯间的储藏室，然后换上我四处收集来的十七、二十和二十八世纪的油画和版画。当然不是真迹，这些古老的画作真迹只存在于三角联合学术联盟设立的历史美术博物馆里，任何企图盗走它们的人都将被视为全人类精神财产的公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