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文公布】沉没之鱼(3)

“水苔，管子和电机都被堵住了。”爷爷解释道，“过来帮我把这个管子按住。”
我过去按住管子，当我爸把压力阀的螺栓旋开的时候，伴随着一声巨响，整个阀门被弹开，有浓烈鱼腥味的污水喷了出来，冲出一地海草般的水苔，闻声而来的妈妈和奶奶惊愕的看着我们爷仨在污水里站着。
就在她们进屋拿水管给我们洗一洗的空档里，我注意到地上有一些深棕色的球状物，在黑色的水苔里显得很不搭，我俯身拾起一个，那足有鸽子蛋大小，触感像皮革，很硬。
“这是什么？”我问我爸。
“不知道，你从哪里捡到的？”我爸接过那个小球，看了看就问我。
此后我们又在水管和鱼缸里找到数量众多的小球，那些在水管里的球大多是碎的，我们拆下氧气泵的时候发现正是这些破碎的球堵塞了管子，这才使得压力阀被水压弹开，缸里的球倒是完好，我们切开了一个，里面只有黏糊糊的凝胶。爷爷说这可能是鱼卵，那条大鱼是个高龄产妇，但是这些鱼卵于我们并没有什么用处，所以我们这这些鱼卵拿去喂了家里的狗和猫，随后我们再次清洗了水缸。那条大鱼看起来很虚弱，也许是生产让她疲惫不堪，这个母亲也许预感到自己命不久矣，于是把自己的孩子生出，可惜她还在水缸而非大海里，所以她没能保护自己的孩子，而是促成了他们的毁灭。

寿宴就在明天了。
我蹲在水缸边，看着水缸里几乎不再活动的这条龙趸，或者说巨石斑鱼，她也看着我，面相依然凶狠，嘴角依然上扬。她知道发生了什么吗？她在愤怒抑或悲哀吗？我不知道，我当然不会知道。
明天就是她的死期了。
这天晚上我没有失眠，虽然关了灯之后，我的眼里似乎都是那条鱼的人脸，但是上床后我很快沉沉睡去。梦里有好一段时间，我的眼前全是如同浪潮一般向我涌来的星光，当星光渐渐消失的时候，一片散发着微光的神殿一般的巨石建筑显现出来，我看见在神殿门前的广场上，一个美丽的女人抱着一块血红色的石头跪坐在长满青苔的祭台上哭泣，那块石头慢慢熔化，把女人包裹起来燃烧，那女人挣扎起来，却并没有拒绝死亡的痛苦，于是在长满青苔的地面上蜿蜒爬行出一朵朵艳丽的花，直至自己化为灰烬。这时神殿一样的建筑骚动起来，就仿佛那千百个层层叠叠的窗口与门洞里有满怀恶意的视线，我听到管乐器演奏的声音，但音色的旋律是写出来会被人们追着打的东西，那该死的音乐就像伸着四肢的海浪向我袭来，伴随着音乐那些恶意的视线越发毫无遮拦起来。甚至在某一瞬间，我看到有数量众多的什么灰白色的东西从神殿里蜂拥而出，仿佛开闸的洪水向我奔来，我转身想逃，走不动，直到被一把抓住，那时我回过头去，却在看到那抓住我的手臂之前不经意间瞥见了在那神殿背后晦暗的景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