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佣】我们的1888(40)(3)

世界是复杂的，生活复杂至极，他讨厌格言式的粗鲁概括，那是对无限思维过程的侮辱。
想了这么多，从容选择死亡的内因，大概是自己对生活不确定、不成型的理解使他无法像那些逃离虚无的人们一样惜命，但他能够接受和拥抱虚无。
关于遗嘱的未完成……是因为安排奈布时，感到前所未有地无措。
让莱利追随罗素，虽然莱利早就悄悄做好了这种打算；将威廉从陆军中转出，安排去苏格兰场，或者将他派到一个富裕且尽可能远离权利中心的殖民地驻军；庄园和行宫的房产，全部留给幸运儿，股份的大头自然也归幸运儿所有，莱利威廉一众旧友也可以分一杯羹。当然，还有一笔数目可观的遗产税……对了，庄园里老公爵遗留下来的陈旧文学典藏要给公爵大人送去……
可是奈布……我能为他做什么呢？他需要什么呢？
那天在威斯敏斯特桥上，杰克想到的答案是，为他暂时活着。可这究竟是在给向往自由又渴望危险的奈布注入生活的动力还是平添麻烦，自己也说不好。

“我的人生是一张白纸，上面写满了别人的悲欢离合。”
奈布说过很多次类似的话，杰克猜测这是他撕开心扉的尝试。
是的，他感到奈布一切外显的特质都像刻意培养出的一般，包括愤怒、喜悦都是那样出于责任感或义务，仿佛这是作为一个人必须要完成的“真情实感”的任务，那与艾米丽浅尝辄止的恋爱以及他欠理智的寻找艾米丽的冲动就是典型。
杰克在脑中简单地回忆了一下奈布的履历，没错，他能很快地投入一种生活，并且沉浸在其中酣畅无比，可最终一定会抱着疏离感提前远走，真的就像在白纸上记了一页认真的笔记，然后移步下一个目的地，似乎“见证”对于奈布来讲有着非凡的地位。
杰克习惯性地不紧不慢地用食指敲打桌子，并不愿给什么下一个定义。
他在奈布身上也看到了对无意义的戏谑、对无序的接纳，只不过自己以此为荣，奈布则对此感到无奈和不甘——于是就用“白纸理论”试图摆脱它。杰克觉得这真遗憾，奈布始终没能意识到这种清醒的价值，我们这种性情本身不是坏事，只是自己痛苦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