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鹿兮》 ·肆· 灯影鱼(3)

“疼了就告诉我，别强忍着，啊？”小姐用清水摆湿白布，从双肩到胸前，一寸一寸细细擦拭。
脱下衣服前，我根本不知道自己身上竟然割了那么多口子，有些看起来触目惊心，有些则让人匪夷所思。
“这些伤口如果不及时清理干净的话，很容易就会红痒流水，甚至烂掉。”小姐的神情颇为严肃。
她的手极轻极柔，轻巧地擦掉污泥草屑，却不触及翻着红肉的伤痕。
她是怕弄疼我吧，所以即使偶尔传来一瞬的刺痛，我也都忍着没有出声……
“嗯，好了！”小姐帮我把上身的衣服穿好，又撩起我裙子的下摆，“伸直一点，你腿上的伤更重……”
我便向后坐开了一些，眼中小姐的动作停下了——她的手掌捧着我的大腿，看向膝盖时的目光里满含着心疼。
我知道自己膝盖伤的是最严重的，毕竟不论怎么跌倒，总是它们先在地面上磨来磨去。
她叹口气，起身点亮松明灯，挂在旁边的墙上。
还算明烈的灯光之下，我的肌肤是奶白色的，只是现在伤痕累累，黑红几乎铺占了半壁的江山。

小姐擦得细心而专注，我则看着她认真的侧脸一时入了迷。有风吹过，抚颤了她长而弯曲的睫毛，其下晶莹明亮的双眸，清冷柔和的颜色仿佛是在她的眼中苏醒了一万颗星辰，捧住一把淡银色月光。
我知道，我的小姐是极美的。
她不怎么爱上妆，但是又没有办法。我记得她自十五岁生辰宴上绝倒众生，引得万千子弟癫狂之后，就一直让我给她上同一个妆。
不是为了更漂亮，而是为了朴素一些，遮住她那对过分魅惑的双眸，和两片鲜艳欲滴的红唇。
她不想受众人追捧，也不想因为自己而误了谁的大好年华。她只想安安静静地坐在远僻的玲珑府里，画一幅画，或是抚一曲琴，曲罢捏捏我的小圆鼻子问，好听吗，柔然？……
“想什么呢？一脸痴样。”小姐忽地举起手在我眼前晃一晃，“帮你弄完了都没反应？”
“啊？……”我红了脸，低下头去，“谢谢小姐……”
不想却看到灯光打亮的地面上，有几只拇指大的小黑影一闪而过，“咻”地钻进墙角的阴影里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