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朱】牵丝如梦(8)
亏得那下人声小,未被人听了去,无奈朱怡欣这木偶人耳尖,想不听到也难。
时光荏苒四十载,如今长安城内,当年的齐老这名号只出没于老人们闲谈话语中,年轻一代却是更热衷于谈论曾艾佳大师。口口相传道名师曾艾佳名声响彻到外乡,曾风光一时,奈何迟迟不肯娶亲,无数红娘说破了嘴,也只能落寞而归,伤透许多闺中女子的心,如今岁月蹉跎,风华依旧不减当年。且每场戏,皆有一红衣木偶出场,那木偶天资绝色,宛若真人般灵气。
那日是曾艾佳五十四岁诞辰,朱怡欣并未看出他有任何愉悦之色,沧桑的耳鬓染一尘霜白,眼波流转间少了儿时的灵气,多出一份黯淡无光,如一潭死水。四十载的打拼,他如今名声大躁,却丢失了儿时初衷。
从先生死后被赶出齐府始,从到街头流浪受冻始,从他得到第一笔钱始,朱怡欣看到了他眼中的欲望,熊熊火焰在他体内燃烧。那时朱怡欣便知道了,他最终未能守住他的初心。
索幸,他仍待其如初,却是不曾再与她谈过心了,他似乎更愿将所想深埋心底,也不愿讲与自己这木偶人听。
午膳用毕,曾艾佳携朱怡欣在堂内坐着,闭眼小憩。忽的下人来报,说是远在洛阳的一位宰相家中做喜宴,愿曾艾佳大师可移步前去表演,宴会在下月初三。朱怡欣觉着现在过着的日子已足矣,也无需再四处奔走,何况路途遥远,曾艾佳年纪也大了,怕是经不起这番折腾。可之后下人所说的却使得曾艾佳猛地一睁眼。那宰相道已向亲朋好友宣曾艾佳一定会到场,到时大家都会相聚阁楼,还扬言若曾艾佳不来助兴,下场自负。这宰相真是强人所难,此时好在家中无甚要紧之事,但几天几夜的路途却万万省不了,乘马车却也有过不去的山路,且此时正值大雪纷飞之季,天寒地冻之下要赶去洛阳就着实有些荒谬。可无奈,在宰相的威胁下,他们不得不尽早启程赶往洛阳。
次日一早,曾艾佳便差人备车马,装了足够的干粮和水,防寒衣物也备好。处去这些必用品及木偶戏用具,就无甚需要的了,这一算轻便,却也足足塞了半个车厢。曾艾佳脸色黑沉沉的,许是昨日生辰碰上这档子事,心中释怀不了罢。匆忙之下,他们窝在车厢中出发了,风卷起帘角,飘入几瓣残雪,朱怡欣不觉望向外面,荒凉的大街上仅剩几个乞丐蜷缩着身子,铺子前空荡荡,无商无客,地上的雪已到脚踝深,天地间一片萧条。他们在一片白幕中前行着,耳边回荡嗒嗒马蹄声。-
“老爷,前方有山阻拦,马车前不去了,还请老爷自行移步。”前面马夫的声音在风雪中飘渺不定。
曾艾佳穿上一件防寒衣物,在包袱里塞了一件换洗衣物,又塞满了干粮,腰别水壶,便携着朱怡欣下了车,漫天的风雪淹没了来时的车辙,又隐藏了路人的脚印。曾艾佳的脸被风刮得破了皮,眼不得不眯起,只留下一条缝辨别方向。翻过这座山也很容易,若天公成全,只需盯着山峰走,绕过去就行。但说不好走的,便也是这山路的坎坷,一路磕磕绊绊,艾佳面色灰白,脸裂成树皮那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