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莺与蝴蝶（上）(2)

“小赤佬，侬可真有能耐，我们一曼出了名的爱惜自己，竟肯给侬第一晚。”
唐大班吞云吐雾，在门口若隐若现。林小庄扯了一下嘴角，登上车便猛得踩油门开走了。
“哼。”
唐大班连烟带笑，一块从鼻孔里发出来。她仿佛看透了即将发生的那些事情，却掩在朦胧间不言语。
林小庄到家时并没有立刻下车，他一根接一根地抽着烟，额上青筋凸起得厉害。在路灯焦黄暗光的映衬下，他突然就抽了自己一巴掌。
雨已经停了，天上星星也都渐渐露面。此时周一曼生出了成年人的情爱，她想，林小庄这个男人，会说话，又能干，长得也标志，要是跟他在一块儿过，也挺好的。
她将这个想法也告诉了唐大班。
“妹妹，我要说他是个骗子，你信么？”
“不想信。”
“哈哈。”
唐大班笑得风姿绰约，扭头便出了化妆间。
打那以后，林小庄总是隔三岔五地来找她，每次都会带上一朵盛放的玫瑰花。百乐门的服务生阿香很羡慕，因此总是殷勤地帮她把那些花儿养在休息室的窗台上。周一曼渐渐骄傲起来，她领着林小庄，要把他介绍给每一个她认识的人，仿佛真的是他媳妇似的。她觉得自己比姐姐当初过得好很多，至少，她肯定林小庄会疼她。

“呸！混蛋！你当你自己是个什么东西，当官的你惹得起？那个什么林小庄，听都没听过，你敢跟他跑了，我就敢把你浸猪笼！”
黄经理受不了了，他把她拉到仓库外边，一巴掌把她拍在地上。今天周一曼竟然当着政府林委员长的面儿，说自己要嫁人了。她驳了林委员长的酒，又不让人家摸她。林委员长笑着说她好一个良家妇女，你姐姐周云都比不上你。一听这话， 周一曼就急了，要不是黄经理挡着，她就要把那杯洋酒泼到林委员的脸上去。
“他先说我姐，我没错！”周一曼捂着脸，狠狠地瞪着黄经理。
黄经理冷笑一声，将领带扯松了些，又啐了口唾沫到她身上。“你还不如你姐呢。”
周一曼咬紧牙关，靠在墙根儿边，将面上的泪都抹干。她姐姐是她心里永远的痛。
她们是从天津卫乡下逃荒出来的，那时候有个男的要娶周云，于是他们就一块儿来到了上海。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周云就在百乐门当了歌女。即使每日穿梭在肮脏中，她仍然尽力把一曼护得安全。她不让妹妹出门，又把一曼天天扮成个脏兮兮的男娃子模样，头发也如狗啃似的。偶尔她们破旧的小房子里来了男人，周云就把她锁在厕所里。透过门上的缝隙，她可以瞧见床上发生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