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问》<一、二>(3)

这些高三毕业的学子们不领情，到教导处参了她一本，弄得主任大发雷霆，说其“不叫学生吃透书本，反倒助长歪风邪气”，差点因此丢了饭碗。不过赵月遥并不感谢学校的网开一面，打算在她下一批学生中实践自己的理念。
赵月遥又想起了那个女生。
她写的作文很有气势，观点独特，经常从一些意想不到的事情入手，开辟文疆。略有美中不足的，是她的文中有一股“奉承”的味道——怎么来比拟呢——就好比你喜欢吃某样菜，她就奉上了这样一道菜，并且添加了些花样。不过年轻的赵月遥可不吃这一套。
“你的作文写得不错。”
“哦，老师喜欢吗？”
“嗯，观点很独特，描写很细腻，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这是个很巧妙的词语。
第一，说起“仅此而已”，“仅此”很明确地肯定了“更坏的一半”，但是第二，它也很明确地否定了“仅此”以外的东西，也就是说，“仅此而已”这个词颇富有抑扬顿挫的意趣，更微妙的是第三，“仅此”的全部价值在隐约之间被否定了。当然，虽说是否定，为什么否定？——只是心照不宣地进行否定。这是这个“仅此而已”的词最显著的特色，明中带暗，肯定而又否定，正是“仅此而已”的真正含义。

譬如这句“嗯，观点很独特，描写很细腻，仅此而已。”，首先，这女生是不知这“仅此而已”的深邃，赵月遥先是夸两句，然后用“仅此而已”一锤定音，颠覆夸赞，转为嘲讽——嘲讽这应试教育下悲惨的丝织品——最开始对她的兴趣就因为这篇作文而烟消云散。
话说回来，“人才”当真是用考试考出来的吗？
二、黎明时分十二月二十四日，星期四，清晨，六点二十分。
赵月遥在寂寞的站牌旁呼吸着寂寞的空气，旁若无人地哼着《太阳的热情》。街道仿若浣熊市的街市般死寂，昨夜的暴风雪将在今天下午继续嘶鸣，现今白茫茫的一片，让人联想起C.C女王的经典名言——你知道雪为什么是白色的吗？——因为它忘记了自己的颜色。
“真好。”赵月遥暗想，“我还记得自己的颜色，不至于像雪那样随风飘零。”
雪，因为无知而纯净，青春的显著特点就是无知。因为无知，我们不去想风的方向，不迷恋花的芬芳，泪水像瀑布一样流淌，青春把它们比拟成希望的形状，我们心中净是这种希望，在求学之路上挥洒着张狂，遥望着几乎不可能实现的梦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