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D流花】布宜诺斯艾利斯的日落时分(BAK)(6)
你又开始擦拭酒杯,那些整齐排列着的似乎永远也擦拭不完的玻璃酒杯。每擦拭完一个,就倒挂进吧台顶上的酒杯槽里,回头张望一下酒吧门口。随即拿起另一只杯子擦拭。
他第二次进入门口的时候,依然是昨天的那身装扮,落拓中有不羁的冷傲。
你一早就发现他的进入。于是,停下手中的工作,一言不发地等着他朝你走来,站在两个吧台椅中间,说:一杯VODKA。把手伸进大衣口袋里摸出半包MILD SEVEN。
你们一起微笑。
你依然站在吧台里,用宽大粗糙的双手擦拭各式各样的玻璃杯。他也依然背对着身后的叫嚣,漠视一切的冷淡眼神盯着你手中的杯子。喝一杯酒,再喝一杯酒。抽一根烟,再抽一根烟。
他第二次的离去,是在你的目送下。
你们连一句话都没说。你还是不知道他的名字。你在心里仍然叫他流亡者。
你还是凌晨三点多到家,铺好床褥洗完热水澡睡觉。第二天的晚上六点半起床,到拉面滩叫一碗什锦拉面。八点半准时踏入工作的地点。凌晨一点,擦拭形形色色的酒杯,等待他的出现,再目送他的背影离开。你遵循应有的生活规律,只是你还要写日记 —— 从第一次见到男人的那晚起,你坚持要在临睡前写日记。
他之于你而言是个颠沛的流亡者。翻山越岭,浪迹天涯。而你守在这片烈日炎炎下的荒野中,抖去褴褛衣杉上的灰尘,刨开僵硬的土地。双手漫布血污灰尘,指甲里嵌卡着黄褐色的泥灰。你期望有一天他途径这一片无人的荒野时,能见到你伤痕累累地枯骨。
这坚持一直到第七天他的离开。
他穿着一件翻领的黑白相间线条的羊毛衫,一条褪色很厉害的浅蓝色牛仔裤。黑蓝色的滑雪衫。身上背一只半人高的旅行背囊。推门出去时,窜进来的冷风将那头干燥的披肩黑发往后吹散。
你专注凝视他一身漂泊的背影消失在门外。发觉开着热空调的酒吧里,你竟脊背发凉,手心沁出一层冷汗。走进洗手间,你大力拧开水龙头,哗啦哗啦冲洗自己沁出冷汗的手。瞬时而下的冰冷冻僵了你。你站在那里,低着头专心致志清洗你的双手。手掌,手指,指缝,指甲,一寸一寸洗净。关上水龙头时你的手麻木得不听使唤了。
酒吧里的客人已经全部散去。DJ台的位置没有人。整个酒吧只有吧台里的那圈暧昧不明的灯光。
你换好衣服,走出更衣室。经过吧台时,微笑着跟同事告别。在酒吧大门口,拉紧黑色大衣的翻领,吸一口凌晨两点半的冷空气。你浑身僵硬得如一具冷冻室里无人认领的尸骸。你朝左望,延伸至另一条巷子的转角处暗无天日。你往大衣里缩了缩脖子,竖起大衣的翻领,暗暗打一个哆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