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塔】不死(3)

“最后，暴怒的掌权者将失败归功于艺术本身，易燃的文学啊，变成了所有人发泄的对象，那些诗章——悲壮的，喜悦的，温暖的，落寞的，充满向往与希望的，充盈哲理与现实的，都消散在了被火光掺染的天空，诗人们却仍站立着，星辰还在，神赐的宝物也还在。”
“但绝望是可叠加的。”
他如同一转的笔锋，急转直下的墨迹画出一道曲线，轨迹向下，清晰且平滑。
“他们开始公布道道禁令，打压着最后的诚实的诗句:
第一位诗人曾经在诗句里写过的主张变革，变成了随着逆流奔波的过客；
第二位诗人曾经在诗句里写过的辛辣批判，变成了与时代随波逐流的虚伪；
第三位诗人曾经在诗句里写过的思考与现实，变成了麻痹自我的毒药；
第四位诗人曾经在诗句里写过的控诉与不安，变成了懦弱无能的悼念……”
他转头看向少女在沙地上画出的图画，是一只鸟，像是传说中的凤，身上的羽长而华美，却过于柔软无法飞翔。
“诗，只要还有人写，便是烧不尽的。他们知道这一点，于是他们认为，必须焚尽诗人们的信仰，才可以让他们彻底放弃。”

“这自是他们要做的。如果不出意料，是神赐的礼物被他们毁掉了吧？”少女看着海的浪潮一点一点吞没那只鸟，眼神仿佛见证了一个文明的湮灭。
他欲言又止，最后叹了口气，低声说:“一点没错。”
“我看见灼热的火光一点一点吞噬着诗的星空的每一页，我看见那些以它为信仰支柱的诗人们眼神的绝望，我看见了湮灭，前所未有的，诗的湮灭。”
“你看见？”少女不禁问出，“难，难道你是……”
“等我说完，我的身份自会揭晓。”他打断了少女的话，从那块海边礁石上站起。
少女做出吞咽的动作，她已经在心里有了一个猜测。
“没了，什么都没有了，前人与后人都被这一把火焰焚烧至绝望……”
“不可能的，一定会有人站出来的，毕竟……”
“毕竟，黑夜笼罩的地方，总会有光芒。”他与她异口同声地背出这句诗，而这句诗是如此充满希望。
“没错，下一个传承者，她将那个本子上的所有诗句，用浪漫却不失坚定的字体一点点重现在一个平淡无奇的本子上，有人说她是亵渎，但她仍然在写，从晨曦初现，写到月色朦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