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淌的那年(3)
夏稚跟慧生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人。但这丝毫没影响两人成为挚友。夏稚擅长闲扯,一张嘴碎碎念叨能唠叨个大半天,见着慧生了,话题便多绕不开沙白了。夏稚跟沙白关系也不错,管沙白叫“二姨”。慧生开始理解不了这绰号的含义,让夏稚讲却也讲不明白个所以然,只是听着听着就也好像是那么回事。
慧生从没让夏稚跟沙白提过自己,夏稚也没敢自以为是地悄悄嚼舌根。他也晓得慧生的犟脾气,看着没什么主意特别好说话,较真起来却是半分情面都不给留。慧生不似夏稚有颗玲珑心,落落大方得当圆滑。他更愿意藏身在一成不变的扑克脸后面,把外露的情绪都揉作填实他与旁人之间所垒砌的墙,这不仅仅因为他在交际方面的笨拙,还不如说,这恰是他用来保护自己短处的努力表现。
内心里,慧生无疑是骄傲的。这骄傲无关外貌、家世或是天赋等等,这并非是具备与否的独享式的优越感,而更像是骨子里对自己背负的苛求和祈望。因此对自己,慧生总是不满意的,即便是对于那翻涌而来难以遏止的爱慕,他也无法任由那奔腾的情感就这么决了口冲昏了自己,即便这般对立的情绪变作了四散的野兽,将他丢在求而不能的十字路上撕扯开来,他也如苦行僧般一遍遍地忍受着心头上的鞭笞,却绝不跨出那一步来。
佳酿,往往都是陈年的。当慧生终于酝酿完了满腔的百转千回来到沙白面前时,在那双热切的眸子里闪耀的,已然是任谁也无法拒绝的一往无前。
不过,酒这玩意啊,一旦开了封泄了气,就会变味,就会变质,就不再是越久置越香醇那么回事了。
慧生下意识咂吧了下嘴,昨晚客户拿出的珍藏老酒,味道着实难以下咽,当着客户不能拂了人家的面,硬着头皮猛灌了许多,虽说并未断片,然而过了一整晚上仍是唇齿涩麻,头疼欲裂。
滚打了这么些年的社会,慧生依旧不太习惯席间觥筹交错、平素绵里藏针的世俗社交,却终究是变了太多。或是因为再没有一个人,值得他毫无保留地袒露心迹,将自己上下剥裸得赤条条的,而不挂一丝防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