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方夜谈】第一夜——逐月者(5)

那是人类穷尽一生也无法想象的景象。就在他明亮的孩童的双眼里，弥漫着抚摸着大地的月光将只存在于时间和永恒的画面轻柔而坚定地勾勒出来。他感觉不到震撼，也感觉不到恐惧。他失去了所有的感觉。他只有一双眼。眼睛里是无与伦比的神迹。也许那场景那事物，只能被称为神迹。月光跨越了时间的距离，在永恒的深渊的无尽深处，带来了世界曾经的记忆。
“你也许也曾听说过逐月者的故事。”
石堆下卧着熟睡的狗。它坐在石堆上。
“它们诞生于月光的阴影，在月光洒落的大地上遨游。”
它望着今夜的月亮。黑曜石一样光滑明亮的眼睛镶嵌在头上，倒映着月华的光芒，熠熠生辉。
“它们掌握着无穷的力量，庞大的身躯分开了月光和黑暗的界限。”
它垂下的灵活的足部扫着狗背上光滑的毛。睡熟的狗并没有回应它的抚摸。
“它们不喜理睬其他种族，它们的双眼永远只倒映月亮那美丽的形状。它们像月夜一样，是阴森荒诞的美。”
它转过头认真地看着阴影中的男孩，腮下也许是气管的部位喷出长长的气息。它以为这个人类脸上长了星星。
“它们常常聚集在高处，一起在晴朗的夜晚沐浴月色，群星之间回荡着它们月下的啸吟。”

背后收拢的肉膜包裹的粗壮翅膀善于在夜风中飞翔，但有一边翅膀有焦黑的痕迹，可能是伤口，这也许就是它今夜选择独自降落于此的原因。勉强能分辨出来的双肩几乎和头一样高，只是本该在手的部位，只有无法形容的古怪器官一直延伸到背部，然后被骨架保护支撑着，看起来就像一只章鱼爬在乌龟壳上挥舞着腕足一样扭曲怪异。用来在空中平衡身体掌握方向的尾巴毫不矜持地堆在石堆上，看起来它现在的心情很平静很悠闲。
“逐月者是月光下的吟游诗人，它们常常因为月光而多愁善感，也能敏感地察觉到其他生物的情绪变化。”
它垂下头，安抚着睡梦中的狗。狗在梦中与被命运夺走的幼崽重逢。
“在那广袤荒凉的时间里，月光是它们唯一的信念。”
“你听说过逐月者的传说吗？”
男孩在树下坐到天亮，直到狗热情地舔着他的脸，才将他从浑噩中唤醒。冷透的薯泥硬的像石头，但狗仔细地全吃完，将地上的碎渣舔干净。
没有人知道这一夜曾是多么漫长和安静,只有月光和狗。但月光和狗，并不会说话。